黎少秦錯愕地看著主子。衙司並未接獲此事密報,王爺靜養多日,到底是從誰口中得知?他疑惑地看向公孫燕。
鮑孫燕比他更錯愕,不解為何李弼竟會在黎少秦之前刻意顯露天賦。
歐致生震愕得說不出話,好半晌才跪下。「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你得罪的不是本王,本王豈會要你的命?」緩緩松開手,他佯嘆,「唉,你怎會一時走錯了路?若是你循規蹈矩,他日必定是御醫館受重用的御醫,怎會為了後宮女子而落得滿門抄斬的命運?」
听到滿門抄斬,歐致生立刻撲向前,李弼未等他接近,便一腳踹開他,嫌惡地去指尖殘存的觸感。
「不過,本王也不是救不了你。」
聞言,歐致生趕緊又爬跪到他面前。「王爺救命!」
「本王只要你回報,鳳凌王每日皆喝下藥汁即可。」
此話一出,歐致生渾身無力得幾乎跪伏在地,驚顫得說不出話。
「怎麼,你不肯?」烏履鞋就踩在他的手上,緩緩使勁。
「王爺恕罪,下官是情非得已,下官是被逼的!」他涕泗縱橫地哭嚷,「是國師逼下官下手的,若是下官不從,他便要毀我全家,下官沒有辦法,只好答允,若非如此,下官豈有膽敢在王爺的藥里下毒?!」
听到最後,黎少秦怒氣橫生,正要一腳踹過,卻被李弼擋下。
「別,留著他還有用。」李弼再問︰「你只在本王的藥里下毒嗎?」
他身上已中毒,再飲毒也不太有感覺,只是覺得依他的體質和以往的經驗,這一次算是好得太慢。
「下官、下官也在攝皇女藥中下毒,但藥量極少,因為攝皇女待下官極好,下官不忍。」再加上她貴為皇族,他怕對她不測會遭天。
緩緩抽開腳,李弼略俯子,瞪著他。「听著。」
「下官在。」
「照本王的說法同樣回報給國師攝皇女服藥一事,本王便可以保你一家大小安全無虞,更不會在皇上面前參你,你意下如何?」
「叩謝王爺不殺之恩。」
「下去吧。」
「謝王爺。」歐致生拖著佝僂的身影回暫住的客房。
垂眼尋思片刻,李弼忽然說︰「少秦,你再看著本王,本王就要以為你轉性了。」
被點到名,黎少秦馬上如連珠炮似地問了一串,「王爺,你怎會知道這位御醫在藥里下毒?又怎會知道他和盧昭允私通?這是何等的大事啊!」
「怎麼,你嚇到了?」
「嚇到?」
「這些事不需要有人告訴本王,本王自會讀取踫觸之人的過去。」他神色自若,第一次毫不介懷地說出自己的天賦。
黎少秦先是呆了下,很認真地攢起眉,就在李弼不想等回答,起身欲離去的當頭,他沒頭沒腦地問︰「王爺,不知道這技藝能不能學?」
他回頭,詑異地看著下屬。「……你想要這種能力?」
少秦在他麾下已多年,出生入死皆有他相伴,因為他忠肝義膽的性子,他不怕他背叛,但也從沒想過,他對天賦這說法竟可以如此不以為忤。
「對呀,這樣我才能知道燕兒到底喜不喜歡我。」桃花眼笑得發亮,一臉期待。
鮑孫燕無言以對,半響忍俊不住地笑出聲,最後就連李弼也忍不住放聲笑開。
「你們在笑什麼?」幾尺外的寢房大門突開,舒雪尹揉著眼,一臉睡意惺忪。
李弼快步走向她,不著痕跡地幫她把衣襟拉整,腰帶系上。「既然把妳吵醒了,就起來吃點東西吧,吃完本王再陪妳睡。」
「不好意思,我睡著了。」她還記得睡著前發生的事,要不是她挑釁,他也不會中途小整她一下。
天大的事都有他撐著,只要她恢復以往的朝氣,像只小麻雀在他耳邊喳呼……
第14章(1)
「王爺、王爺,開花了!」
舒雪尹眉稍眸底皆是春意,幾抹醉人紅暈還撒在她柔女敕的頸間。她秀妍如畫,像個清秀佳人,身穿湖水綠交頸襦衫,外搭了件黃杏色繡帔,在亭後的牡丹花叢里不斷來回穿梭。
「你看,紫白雙色耶!」她驚喜的回頭看向坐在亭內的男人。「好漂亮喔~」
「那是宮內的品種,是我爹特地求來的。」李弼笑道。
「還有這麼一大朵耶。」她又捧起了一朵紫紅色多重瓣牡丹。「比我的臉還大。」
李弼被她生動鮮明的表情逗笑。「若妳愛牡丹的話,四月牡丹花季,妳會看得目不暇給。」
「是嗎?」她看向更里頭,確實尚有數十株含苞未放。
「這牡丹園里有上百種品種,數十色牡丹皆有其特色,輪花序開放,可以延到五月,到了五月底,蓮花初綻,池里的蓮花品種也不少。」
「真的真的?」她水眸發亮。
原來古時候的千金能夠足不出戶,是因為府里就有這麼漂亮的景致,只是看久了,應該也會膩就是。
「只是,為什麼現在整理牡丹園的,只剩下福寧總管?」先前想過要幫忙,可惜她只會玩花,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整理和照顧,最後被福寧很客氣地請出去……「之前你派了個小婢在我身邊,怎麼才三天就不見了?」
李弼面不改色地道︰「小丫鬟年紀小,待不住就走了。」
「可是不都有打約的嗎?」她好像有瞧見福寧在主廳里與人簽契約。
「若真要走,又何必留?」他垂眼把玩著折扇。
愛中只要讓他感覺有異的下人,不分男女,私下處決,但這事他是不會告訴她的。為了保護她,他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
「可是這樣流動率不會太高嗎?」她在花叢間里尋找著,就盼再多找出幾朵初開的花。「我覺得府里的奴婢變少了。」
「夠用就好。」他抬眼,看她正嗅聞著花香,不由得淺勾笑意。「香嗎?」
「嗯,很香呢,我以前從沒見過這麼多牡丹,一直以為牡丹很膚淺,但是我現在發現牡丹真的很漂亮,好華麗唷~」瞧,這多重瓣,多色漸層的暈染,美呆了,她可以坐在這里發呆一個下午。
「若是愈往南,奇花異草會更多。」他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真的?」對嘛,還是得要往外走,眼界才會開呀。「可是再往南的話,不都是縱谷嗎?要不要往東走,去洛陽長安看看?」
「洛陽?長安?」他頓住。
「欸,你沒听過嗎?」她又蹦又跳地坐到他身旁。「唐朝洛陽和長安啊,再不然往江南走也不錯啊,至少不會這麼冷。」
李弼看了她半響。「妳從哪知道這些東西的?」
「當然是書上,我說了,我來自未來,上學時總是會學到些東西的。」她學得不多,歷史向來不是她的強項,看到地理更只會讓她想睡覺,所以只能概略地說出方位而已。
「……我沒听過。」李弼不形于色地垂眼,極力壓抑不安。
每當她說到未來時,他便沒來由地覺得惶恐,茫然感總教他喘不過氣。
「咦?怎麼可能?這里不是祁連山嗎?」她的外公可是發表了數篇關于金雀皇朝的學術報告呢。「我外公發表的報告中提到,金雀開朝皇帝是唐朝的分支,退隱在祁連山上的,你不知道嗎?」
李弼看著她半響。「宮中史冊我全都讀盡了,從沒听過這樣說法,況且,這里也不是祁連山,這里是中域。」
「欸?」她眨眨眼。「沒有唐朝?」
「沒有。」
「你不是騙我的吧?」奇怪,本來她還想去長安看看古城風貌的說。「可是我外公明明這麼說——」
「我不知道他為何要這麼說,他身為兩代攝政王,不可能不知道開朝歷史。」李弼頓了下,模模她的頰。「也許他那麼說,是有他的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