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蕭柔情 第10頁

「臣知道,臣已私下拜托一些江湖朋友暗中查訪,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會輕易錯過的。」

朱厚照滿意地點點頭,「這事有你擔待,朕就放心了,但望能早日查明,揪住那些不懷好意的陰謀分子,讓我國和蒙古之間的嫌隙、誤會早些冰釋,從此一片祥寧,一團和氣!」

「陛下鴻福齊天,定能心想事成,料想,那些封豕長蛇,其心可誅的跳梁小丑,也囂張不到幾時了。」狄雲棲軒軒劍眉,神清氣朗的笑道。

朱厚照只是精神矍爍地笑咧了嘴,跟著,又想到什麼,趕忙出言提醒狄雲棲。「宣之,為了萬一起見,蒙古那邊,最好也能派個武藝不凡,足堪重任的人走一趟,打探動靜,必要時,可以和達延汗溝通會晤,取得默契。」

「陛下深謀遠慮,微臣佩服之極。」狄雲棲再度意態瀟然地送上他的恭維,「但不知皇上屬意何人來擔此重任?抑或是要臣委任江湖朋友幫忙?」

「朕心中早有人選,而且,此人你也熟悉,不但熟悉,而且還交情不凡。」朱厚照一字一句地慢聲說道,目光一寒,臉色已變得十分古怪詭譎。

狄雲棲心頭一震,臉色也開始不太自然了。「恕臣愚昧,不知皇上所指何人?」

朱厚照目光犀利地掃了他一眼,臉色更加地莫諱如深,「說到此人,朕還有一筆帳還未跟你算呢!」

狄雲棲心思縝密,反應敏銳,早早便听出了朱厚照的弦外之音了。事到臨頭,盡避心情忐忑,有著滿懷難言的疑懼和不安,他還是硬著頭皮沉住氣,以一種沉穩又不失謙卑的態度,向朱厚照施禮問道︰

「臣不知何處冒犯了聖上,請萬歲爺降罪,臣甘心領罪受罰!」

朱厚照從鼻孔里冒出了一聲重呼,「哼,要真論起你的罪狀,只怕是罪誅九族,詔碟于市。若非朕辜念你赤膽忠心,功在社稷,又與我有表兄弟,兒時嬉戲之情,這筆帳,朕早就跟你算得一清二楚了,還容得你裝佯裝蒜,欺君罔上!」

狄雲棲被罵得心知肚明,愧怍交替,無言以對,只好屈身下跪,苦笑連連了。

「怎麼不說話了?舌根打結了?」朱厚照板著臉慢吞吞地挖苦道。「你不是能言善道,口若懸河的嗎?怎麼這會這麼安靜?」

「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賣弄唇舌,污了皇上的耳目。」狄雲棲戰戰兢兢的低聲答道。

「哼!你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哪!」朱厚照面無表情的瞅著他,「你倒是給朕說說看,你犯了哪幾條殺頭大罪啊?」

狄雲棲聰明絕頂,早已領悟朱厚照此舉並非真的秋後算帳,而是有意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心生警惕,有所忌憚,日後,更能做個悅首帖耳的不貳忠臣。

確保自己已無殺頭之虞後的他,亦大著膽子,安之若素地和萬歲爺玩起心計了。

「第一,臣不該和唐門走得太近,既拜唐老爺子為義父,又和他的兒子唐傲風義結金蘭,稱兄道弟;第二,唐傲風膽大包天,入宮搶親,拐走了承慶公主,臣緝捕無力,又未及時與唐門斷絕關系,避開嫌疑,確有失職不當之處!!」

朱厚照哼聲連連,瞠目以視,「哼哼,你倒挺懂得拿捏打哈哈、搓圓湯的技巧,這麼三言兩語,就想避重就輕地蒙過去,你真當朕是個無知好騙的三歲小兒麼?」

「罪臣不敢,請皇上明鑒!」狄雲棲必恭必敬地叩首答道。

「好了,少跟朕要這套口是心非的把式了,你明知道朕十分倚重你,怎舍得殺你,起身吧!」朱厚照沒好氣的揮揮手,決定點到為止。「朕有話要你開誠布公地據實以答。」

「謝主隆恩。」狄雲棲欣然領命,瀟灑起身。

朱厚照清清喉嚨,目光炯然地瞅著他,「朕問你,你知不知道唐傲風這廝把公主拐到哪去了?」

「這……」狄雲棲卻面帶遲疑了,「不知皇上準備拿他如何?」

朱厚照繃緊了龍顏重重一哼,「哼,按理,我是該把這欺君藐上,目無王法的渾球大卸八塊,挫骨揚灰,並讓唐門一族手撩腳銬,游街示眾,看看還有沒有人有哪個斗膽,敢上皇宮作案!」他語音咄咄地說到這,又滿懷不悅地怒哼一聲,「哼,若非母後思女心切,若非朕只有承慶公主這麼一個皇妹,更若非……」他目光犀銳地掃了狄雲棲一眼,「逍遙公子曾救過朕一命,朕不會網開一面,饒了唐傲風那個無法無天的渾球!」

狄雲棲一听,不覺驚喜交加,如釋重負。「皇上,您的意思是……」

朱厚照聳聳鼻子,勉為其難地拂拂衣袖,輕哼了一聲,「哼,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朕不成全他們,又能如何?總不能讓母後鎮日以淚洗面,哀聲嘆氣,乃致思女成疾吧!」

「皇上若真能赦了唐傲風,成全了公主和他的一段姻緣,不僅解了太後的思女之苦,公主也一定樂意回宮安住,而不必流落民間吃苦受罪。」狄雲棲心中暗喜,忙不迭地敲起邊鼓,推波助瀾了。「而唐傲風感激之余,一定會殫思竭慮地報效皇恩,如此一舉數得,豈不甚好?!」

朱厚照懶洋洋地軒軒濃眉,「既是如此,你還不趕快帶路?」

狄雲棲一臉訝然地睜大了眼,「皇上,你要親自出馬嗎?」

「不行麼?」朱厚照皮笑肉不笑的輕哼一聲,「朕久蟄思動,想出宮游山涉水透透氣,你有啥意見?」

狄雲棲斂盾而笑,連稱不敢。

于是,這場斑潮迭起,暗潮洶涌,妙語橫生的君臣會,就在狄雲棲半推半就的合作下,達成了協議。

離開文華殿時,他步履輕快地拾階而下,忍不住吸了一口清爽沁人的新鮮空氣,由心底發出了一聲歡愉無限的吶喊︰

「傲風小子,你終于咸魚翻身,熬出頭啦!」

☆☆☆

嵐影浮蕩,夕陽殘照。

一陣晚風撲來,翻起了片片落花,拂卻了山嵐三分春色,幾瓣濃香。

展靖白衣袂飄飄地獨坐在一顆老干蒼虯,枝葉茂密的古松下,意態優閑地吹著洞簫。

簫聲忽高忽低,忽清忽沉,時如春風度柳,時如急雨敲窗。

一襲白衣,隨著山風飄舞,襯著他那俊逸深邃的五官,更是姿儀天出,神清骨秀。如東海秀影,超塵絕俗;如雪松臨風,亭亭玉立。

就在這閉目凝神,吹簫寄情,一展幽微之思的當頭,倏地,風響呼呼,兩個生得高頭大馬,髯須如戟,相貌粗豪的漢子已赫然現身,威風凜凜地站在展靖白面前。

展靖白卻視而不見,仍是一派瀟然,全神貫注地吹簫自娛。

簫聲縷縷,清越高拔,似山澗流水,時而鈴叮,時而汨汨,時而潺潺,令人听得身心舒緩,渾然忘我,如痴如醉,宛如置身在春光明媚,山靈水秀的桃花源,一切煩惱,一身戾氣俱已煙消雲散,了無痕跡。

一曲終了,那二名身材魁梧的壯漢仍帶著一臉的痴迷,愣在原地,一副好夢正酣的模樣。

展靖白軒軒劍眉,悠然一笑,「曲終人散,二位壯士也該回魂啦!」

話聲甫落,那二名手持金剛圈的壯漢渾身一顫,如夢方醒。

站在右側,膚色較黑的漢子,已其勢洶洶的瞪大了一雙銅鈴眼,厲聲喝道︰

「你施了什麼妖法?竟這般邪門,一個曲子吹得我兄弟二人頭昏腦漲,意識不清?」

「我不懂什麼妖法,只是覺得二位橫眉豎目,心浮氣躁,故而吹支‘迎春曲’,給二位散散火氣,恰情善性一番!」展靖白不慍不火的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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