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皇上。」李弼頷首問禮,隨即先將懷中佳人擱到一旁錦榻上。
「喂──」
「無妨,王妃有孕在身,前些日子還差點小產,自然得多加留意。」李劭看向她,清俊臉上有不去的感動與欣喜。「其實,皇後也有孕了。」
「真的?!」舒雪尹喜笑顏開。「皇上,我能去看看皇後嗎?」
「不急,朕已經遣人傳皇後入殿。」
她開心地看向殿外,卻見到一教她打自內心發寒的玄色身影,同時刻,李弼也察覺到了,一個箭步護在她面前。
「怎麼了?」李劭瞧見來人,再看了眼身旁兩人的表情,急忙道︰「鳳凌王別多心,是朕要國師到永雀殿的。」
李弼聞言,惱意明顯擺在臉上,大有隨時拂袖而去的打算。
皇上贈禮,官員必定入宮答謝,而這麼湊巧的上官羿就出現在此,令他感覺非常不痛快。
「鳳凌王,朕知道你心里肯定還對國師心有不快,但國師也同朕說了,劍是王妃自個兒帶去,傷是她自己劃下的,國師若有錯,也只是錯在沒有阻止,但他也不是故意不阻止,只是事情太突然,他有點嚇住了。」
此話一出,李弼勾唇笑得更冷,他身後的舒雪尹則是選擇閉嘴不說話。
臂天樓的事,只有她最清楚,但現在再說什麼又有什麼用?皇上對國師有手足情誼,自然多少較護他一點,又或者出于私心,希望他們兄弟可以和睦如初,只是她明白,那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國師來,是來為皇後和王妃祈福的,看在他有這份心思的份上,鳳凌王就別再跟國師計較了。」李劭充當和事佬,笑容滿面地走到兩人之間。
李弼不見底的烏瞳如春寒料峭,定定地看向緩步走到他面前的上官羿。
「鳳凌王,王妃既已有了身孕,從此以後確定是王爺的人,也算是我的家人,若她有難,我定不會再冷眼旁觀。」
李弼的視線落到殿外,就是不看他。「本王只希望從此以後,你別出現在雪尹面前,這樣就已是幫了本王大忙。」
「若我這麼做可以換得鳳凌王寬心,那又有何不可呢?」上官羿不以為意地笑著。「今天就讓我誠心地為皇後與王妃祈福,願太平盛世在賢達皇帝與威猛王爺之下,可以永世長存。」
「別耍把戲。」他依舊戒備。
上官羿懂咒術,天曉得他是否會在祈福儀式里偷偷做什麼?
「鳳凌王該知道,皇上的子嗣對我而言有多重要,我豈會在當頭胡來?」上官羿搖頭輕笑。
一會,皇後布蕾駕到,在上官羿的指引之下,與舒雪尹朝著南方雙雙跪在永雀殿口,由上官羿吟誦祈福詞,大手輕擱在皇後布蕾的頭頂上,一會,眼看大手要移到舒雪尹的頭頂──
李弼向前一步戒備,卻見上官羿只是輕輕放下,嘴中念念有詞,比劃的動作與方才一模樣,這才稍微放心。
待祈福儀式結束,兩人隨即被扶起。
上官羿笑了笑,由衷道︰「臣是真心真意期盼皇上能夠開枝散葉,隆德流傳。」
李劭拍了拍他的肩,再看向李弼。「國師,鳳凌王,你們已經許久沒有陪朕喝兩杯了,今晚誰都不許先走。」
「皇上,臣──」
李弼才一開口,舒雪尹立即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袍,示意他別壞了皇上的興致。
「那麼臣妾也要和皇後邊吃邊聊嘍!」
在後山行宮里,她看得出皇上對兩人依賴甚多,除去身份不說,三人根本親如兄弟,若是連吃一頓飯這樣小小的願望也不給的話,就太沒人性了。
「放心,鳳凌王,朕不會拖延你太多時間,不過待會你得要先跳八德舞給朕瞧瞧,讓朕幫你鑒定跳得好不好。」
李弼無奈的閉了閉眼,然而瞧見身邊的小女人笑得水眸瑩亮,一臉詭計得逞的逗趣模樣,他不禁也跟著笑了。
算了,就依她吧。
成親當日,舒雪尹三更就被人從床上抓下,開始一整天忙碌的流程。從一開始的沐浴淨身、燻香、打扮,她感覺自己像是個女圭女圭,由人掐圓揉扁,但她好心情一直保持微笑。
因為她今天精神特別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神清氣爽了,看來上官羿下的咒是真的。
她咧嘴笑開,銅鏡里的自己杏眼潤亮有神,菱唇蘸艷含潤,金色的眼彩更彰顯出她立體的五官,配上澄金馬甲,月牙白精繡祥獸的千鳥裙,再罩了件朱紅袒胸襦衫,外搭金紗罩袍,罩袍上頭還繡了大紅曳尾鳳凰,腰間系上純金捻絲打造的金環,襯出她蝕骨鎖魂的曼妙身段。
她一頭檀發被梳成高髻,戴上皇上御賜的鳳冠時,她卻突地震了一下。
「王妃娘娘,這鳳冠太重了嗎?」伺候的奴婢急忙穩住她。
「不……」不佑怎地,頭突然很暈,大概真的是鳳冠太重了吧。「不打緊,繼續吧。」
今日是她成親大喜之日,再繁瑣的手續,她也會撐著完成。
只是,從早忙到快中午,規矩實在是有夠多,她到現在都還沒見到李弼呢,不知道他是不是像她一樣苦命?
第17章(2)
「雪尹?」
說人人到,听見低醇的沉嗓,她開心的朝後頭探去,頭上鳳冠羽片輕敲搖擺,發出悅耳聲響。
她看見他穿著與她相似的大紅喜服,金冠上的鷹喙咬著一串玉穗,在他眉心之間發出清脆敲擊聲。
「王爺,拜堂時辰未到,王爺不可見到夫人。」
然而李弼人都還沒踏進屋內,便教公孫燕擋住,硬是將他推到外頭。
「可是再半個時辰,我們就要拜堂了。」李弼無奈地節節敗退。
「這是祖宗禮法,是討個吉祥,王爺不可不信。」把主子推到門外,公孫燕當著他的面把門關上。
被拒于門外的新郎倌,最後也只能無奈離去。
房內,舒雪尹掩嘴笑著。「公孫,你今天膽子很大呢。」呵呵,能瞧見那男人這麼沒轍的模樣,她就覺得很痛快。
「夫人可別這麼說,我沒那膽子,只是祖宗規矩不可不守,待拜堂新中再踫頭,才能會成圓,遇上這麼多事,大伙總想討點吉祥吧。」公孫燕走到她身旁端詳,吩咐其他奴婢動作再加快些。
舒雪尹對于祖宗規矩一點概念都沒有,只能乖乖由人打點,等到所有動作準備就緒,也把她搞得有點累了。
「夫人,距拜堂的時間約莫還有兩刻鐘,你先到榻邊歇會吧。」細心的公孫燕攙起她,走向臨窗的錦榻。
「謝謝。」她真覺得有點困了。
斜倚在床榻邊,她被鳳冠壓得快要抬不起頭,只能把頭靠在扶手上,看著手中要給他的東西,閉起眼,唇角忍不住噙著幸福的笑。
臂天樓
三樓觀天台,香案上獸爐嘴吐煙霧,燭火排成星斗狀,驅走滿室詭魅氛圍,帷幔系在出口兩旁,前方尚有一方石台,可走到外頭遠眺整個皇城風光。
站在石台上的上官羿壓根沒有賞景的心思,看了眼燦亮天色,他踅回亭台內香案前。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選擇她。」
語畢,他以香案上的短刃劃破指頭,任由血水汩汨滑落,掐指點在香案四周,嘴里念著系瑣的咒語。
日正當中,五月的赤陽曬得習慣皇城冷意的百姓紛紛躲進茶樓避暑,有的則是在王爺府外,只為了一睹皇上的龍顏。
被趕出喜房的李弼正要走往主廳,就听福寧高聲喊,「王爺,皇上駕到。」
他加快腳步走向廳內。
「臣,見過皇上。」主廳里喜氣洋洋,紅燭紅簾,喜字貼得滿窗滿門,而李劭已經著金色大袍坐在高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