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卿 第6頁

望著望著,其其格的心怦怦跳了起來,臉若火燒。她低下頭緩緩喘息,輕按柔軟的胸膛,仔細感覺那種異樣的情愫——

這是怎麼了?為何心會無緣無故跳得如此厲害?為何全身血液像是掀起驚天浪潮?她是不是染病了?又或者說,一時間席卷而來的驚訝太多,讓她難以吃消?

「公主?」被迫陪同而來的宇文札狐疑地瞧著她,貪婪的眼光借故一眨不眨地在那張俏顏上細細品味。

「巴特爾……」其其格失神地喃喃道。

「公主說什——」宇文札的祿山之爪試探著想往其其格的縴肩去模,便被一聲低沉的呵斥給嚇縮回去。

其其格醒神,抬頭一看,點將台上的戰御寇不知何時已離開演練的軍漢們,來到兩人附近,雙臂環胸,斜靠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下斜睨他們。

戰御寇的眼神——太犀利,令人不敢正覷。

「說吧!交待不清始末,今兒個就是你倆在邢部大理寺的第一個不眠之夜。」

宇文札剛欲辯白,卻被躍下馬的其其格推到一邊涼快。

「戰御寇。」其其格邁步走到他跟前,仰視他高出自己許多的剛毅臉孔,笑嘻嘻道,「咦,咱們又巧遇了。雖然,你的年紀看起來不算小,但記性還不至于跟老頭兒一樣糟吧?嗯,我的打扮是有挺大的變化,不過,言行舉止上基本沒啥區別,你應該認出我啊……唉,你干嗎不表現得友善一點兒?」

她這一開口就止不住,若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恰似與戰御寇是多年未見的老友,相敘離別之情。一反初次見面時對他的反感,她越是靠近那副冷冰冰的鎧甲,臉上的笑容越是顯得燦爛。一股子親昵油然而生,說不出緣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如果,不是昨日宇文札親眼看到他們在酒樓前交手,肯定會以為是小女孩在向情人撒嬌。嬌柔嫵媚和英姿颯爽同時從一個少女的身上映出,別有一番清新風韻。

宇文札嫉妒得眼紅。

其其格對他根本不屑一顧,那為何在這個莽夫跟前卻笑得如此開懷?難道,他一個風流倜儻的「爵國公」少爺在她心里就分文不值嗎?

為什麼——

戰御寇面無表情地繞過其其格,來到宇文札對面,伸臂一把揪住他的官服前襟,冷冷地說︰「你——找死。」並非疑問,而是陰森森地斥責。

「姓戰的!」宇文札面子上掛不住。他好歹是堂堂三品鴻臚寺卿,哪能任人呵斥?「你要造反不成——」

「造反的是你!」更暴怒的吼聲蓋過他,戰御寇的手肘抵住宇文札的脖子,「隋典有律——文官不得私入教軍場、女眷不得私入教軍場、異己不得入教軍場!而你——宇文札,一口氣犯下三條禁律!本將軍便是把你就地正法,誰又敢說個‘不’字?」

「我——」宇文札傻眼。對,理虧的確實是他。

其其格雖說不屑宇文札的華而不實,卻不想因自己的任性而落他人口實,遂一擺手,咕噥道︰「我說了大半天的話,你竟當我不存在啊?真是的,有什麼大不了?文官不得入內,我不是你大隋朝的文官;女眷不得私入,我可是大大方方站在這里看喔;至于第三個就更談不上,照理說姑娘我是蘇丞相的外孫女,半個漢人,哪里夠得上所謂的‘異己’?你說的不成立啦。」

戰御寇瞥向她,黑眸掠過一絲久違的生氣,若電光石火,稍縱即逝——那是埋藏得很深很深的激越,歷經太久的消磨,如今變得淡然。然而,終究無法釋然,不能無動于衷。

「突厥。」他平淡無波地吐出兩個字。

她的心一沉,臉上卻笑容如昔,「突厥人又怎樣?腿長在我身上,我願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主我客,入鄉隨俗。身為客人當然要盡快熟悉這里!」

「詭辯。」他的一字一句說得十分低嘎。

其其格無關痛癢地聳聳香肩,懶洋洋道︰「你要殺他哦,請便請便,反正與本公主沒多大關系。呃,只是初來乍到就害你們大隋的臣子相互殘殺,有些過意不去喲。」

「你也賴不掉。」戰御寇的食指一點她的眉心。

其其格的水眸漾起一層精光,咬牙道︰「賴不掉?我有什麼好賴的?我承認你的槍法了得,但——誰規定看了就得死!你可有在這方圓百里豎上塊‘突厥人與狗不得靠近’的牌子嗎?」突厥狗,哼,大隋人人都說慣的口頭禪。

戰御寇暗暗審視著她嬌嗔薄怒的模樣,腦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張盈盈雪顏。「

恍若隔世——

「綰娘……」話音未落,他旋即清醒過來,緊攏的眉頭陰霾密布,著實懊惱方才的失態。

其其格听得很清楚,驚訝地瞅著他,心中劃下一個大大的問號。然眼下卻沒功夫去細究,傲然道︰「我看都看了,你準備讓我怎麼負責?」突厥與大隋平息戰火多年,總不至于為這點事兒再動干戈吧。

「校軍場乃軍事重地,由不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戰御寇一板一眼,公事公辦地答復。

「你要拘禁我?」她眨一眨明眸。

戰御寇銳利地掃過她細致的眉眼,毅然道︰「不錯,我會將此事上呈,沒得到聖上允許,你不能回突厥。」

「你——」

宇文札正愁難以月兌身,聞言猛地憶起昨夜老父之語,不禁轉憂為喜,咧開大嘴奸笑,「戰將軍,你又何必驚擾皇上?即便你不上奏,響鈴公主目前也不會回突厥。」順勢俯首帖耳,低語︰「響鈴公主此番前來,聖上已有意撮合她嫁到大隋,以續兩邦宿世之好。所以嘛——」揚眉訕笑,「你不必擔心公主會泄漏大隋軍事的機密。」

戰御寇陰沉的臉在听罷宇文札的話後更加難看,他緩緩松開禁錮著宇文札的大掌。

其其格睜大杏眼,「你們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公主。」宇文札不懷好意地瞥一眼戰御寇,來到她身側打哈哈︰「你剛來大興城,一定有許多好玩的東西還沒見,當然不能草草離去呀。姑娘家看看這個校軍場也是貪個鮮,還能瞧出什麼‘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兒?是咱們戰將軍太嚴肅,不解風情,他就是石頭脾氣,又臭又硬,別見怪呵。」

其其格英眉一掀,不服輸道︰「誰說姑娘就不能平天下?你們大隋的女子不可輕易露面,可我們突厥不是這樣。試問哪家的女兒不善騎射?」朝對面的男人說︰「戰大將軍,可否讓我一用你的鉤鐮槍?」

「槍?」戰御寇不明所以,靜待下文。

她挑釁地一勾紅唇,「怎麼,怕本公主拿到鉤鐮槍,而你這回又不便偷襲,擔心壓不住我?」

戰御寇對這番話燃起一絲從未有過的興味,甩手把隨身的鉤鐮槍拋給了她,「諒你也沒這個本事。」

「是嗎?」其其格嘴角微揚,「將軍槍法厲害,世人皆知。不過,會者未必精于教法。你適才給軍漢演練槍法,幾乎是一招一式手把手教,但他們又記得多少?」

「為學者必循序漸進。」他淡淡地道。

「不求成效?」其其格咯咯笑,「你們這些漢將就是死心眼。大草原上的族人相信,萬事萬物皆有定數,人要順應它,就須用心體會,而非強加在身——功夫不一定要有固定的招式和套路,因為感應最重要。」一揮那根沉甸甸的鉤鐮槍,「要我說,你剛才那套槍法不如編成順口溜,讓人記著倒快。」

宇文札陰陽怪氣地問︰「順口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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