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薄命 第9頁

蘇州城的技院朝暮樓生意異常紅火。

春節對生財有道的老鴇無異是嫌錢的絕好時機,為招徐更多的尋歡客,樓中接連幾天舉行別開生面的「搶紅帕」、「點素娥」等活動,優勝者必不可少的犒賞自然是美酒佳人——美酒還罷了,那佳人可真是令人痴狂了。

能一親朝暮樓當紅花魁賽召憐姑娘芳澤,對眾多狂蜂浪蝶來說無疑是不可抵擋的誘惑。

一年多來,賽召憐的大名響徹整個蘇州城,使人神魂顛倒的不僅僅是她閉月羞花之貌,還有她驚人的才情。

一早老鴇便放話了,賽召憐姑娘會在今天即興為大家舞上一曲霓裳羽衣舞,難得一向清高的賽姑娘有登台獻藝的雅興,怪不得一大批尋歡客一大早便將朝暮樓圍個水泄不通,個個死盯著台上檔簾後方,就怕自己漏看了隨時會出現的賽召憐一眼。

但男子出現,他的眼光只在一大群尋歡客中巡了一回,然後精準地餃接上二樓包廂的一道閑散眼光,略一點頭,視若無睹于一樓的香艷美人。他所流露的卓然氣勢立刻招來老鴇殷勤的招呼。

「我們找人。」男子低沉威嚴的聲音適時制止了老鴇的喳呼。

老鴇稍一定眼,才見另一名貴氣的白衣公子施施然跟了上來,一雙泛帶桃花的眼眸盡往漂亮姑娘招呼,發現老鴇的注目,微微一笑,「听說這兒最出名的是賽召憐,今天公子爺就單點她了。好好將她請到爺的包廂里,我們可不愛和一大群人分享她曼妙的舞姿。」

好大的口吻,能見賽召憐一眼已是祖上積福,這白衣公子還以為賽姑娘是隨便能見的呢!

正想堵話,一錠大元寶沉甸甸地砸來,她機靈接住,登時笑開了眉眼。

「伺候得爺高興,有你打賞。」

「那敢情好,爺先上樓,堂館,好酒好菜伺候!」這樣出手闊綽的主兒可是妓院的大財神。老鴇臉色一百八十度大變化,歡天喜地下去了。

二樓精雅的包廂里,一名身著粗布衣裳的男子正一手提著酒壺半躺空中——不,細看方知,原來其身下橫綁了一根細繩,男子躺在上頭就如同躺在結實的地板上,听到推門聲音,他懶懶地回頭,露出他偏于女圭女圭相的濃眉大眼。

「真是稀客喔,大過年的,一位身為洛陽巨富,一位是身份顯赫的國戚皇親,居然雙雙縴尊降貴來看望我這布衣平民,受寵若驚吶。」

唐烴不敢置信地看著一室的清冷,「歌姬呢?美味佳肴呢?古大神醫,你該不會落魄到連個陪酒的歌女也要不起吧?」

男子咧嘴一笑,「美味沒有,酒倒有一點,至于歌姬,早先倒叫了一個,可惜那姑娘竟坐著打瞌睡,我憐她辛苦,勸她回去補眠了。」

唐煌噓他,「還好意思說呢,肯定是你又將人家叫來當壁花,遇到你這樣不解風情的客人,人家姑娘除了睡覺還能干什麼?」

提起這個,連一向沉穩的石崖也忍不住蕪爾一笑。

老鴇帶著五六名年輕俏麗的姑娘進來,酒菜也輪番上了桌,不過眨眼工夫,原本清冷的一室成了酒色天地,在三名風格各異的男子中,顯然屬風流放蕩的唐煌最為吃香,石崖是一臉威嚴沒人敢輕易接近。

而懶散的古焚琴則是在住進朝暮樓三天來怪異的性情早傳遍了整座大院,不解風情到令姑娘們備感挫折,沒人願意撞他的鐵板。

老鴇討好說道︰「三位客官稍等,召憐姑娘很快就來,若還有什麼需要,盡避吩咐一聲。

依舊半躺窗邊的古焚琴忽然開口,「老鴇,昨晚上樓里可是新來了一位吹蕭的姬人?」

老鴇一怔過後,方始點頭道︰「客官真是好耳力,是的……」

那邊喝酒的兩人聞言將興味的眼光落在古焚琴身上,驚奇于一向不解風情的男子居然關心起風花雪月的事起來了。

因此,古焚琴還未開口,唐煌先敲定案道︰「正巧,在座的另一位官人也是精通音律的知音人,那姬人能引起古大怪人的注意,定然有不俗的技藝,將她請上來為我們吹奏一曲。」

不料老鴇一臉遲疑,‘可是……」

「快去快去,別掃了客人的雅興。」唐煌一遞銀票,那名財迷心竅的老鴇一見有白花花的銀子可以拿,什麼遲疑都盡拋到九霄雲外,喜滋滋地去喚人了。

「財大氣粗。」古焚琴咕噥了聲,翻身下繩,一雙眼定在不置一言的石崖身上,戲細戲謔著江湖術士的口吻,「這位石官人臉色黯淡,神沉光檄,思慮過多而心悸,敢問最近是否出現了什麼煩心事,讓你神疲氣損的?」

唐煌沒心少肺地笑,「還不是為了他那婆娘,他呀,花了十箱白銀撿回一塊寶。噴噴,我和他相識四年來從不知道冷靜深沉的石崖居然還是個悶騷型的男人,明明對人家反感還娶了她。娶了她吧,卻將人家冷落在家里,現在倒好,連人也趕回娘家了。抽空呀,你該為他號號脈,看他何時得了自虐癥,白白一番波折不說,還累人累己。」

石崖一灌下杯中的酒,眉頭緊擰,「我承認,在她這件事上,我確實處理得不完美。」特別是小諸瑯找他說了一番話之後,使他不得不正視他所厭煩的女人的事。

「你的表情告訴我,徘徊在你心口的不僅僅是這一件,還有什麼正困擾著你。」

「那女人困擾到我了。」

唐煌的一口酒噴了出來,張口凸眼,「別告訴我,你居然對一張涂脂抹粉的臉產生興趣!」

「哎呀!鮑子爺,難道你不喜歡我們的臉?」旁邊好幾張浸脂抹粉的臉不依地嬌呼。

「喜歡,喜歡,你們這幾張例外。」形容不夠貼切,該是重新塑造才對,邪笑著與美人兒調情,可唐煌的眼分明還瞪在他身上。

石崖搖頭,「她的臉不過是一堆模糊印象。可是……有些時候她的神情非常特別,像演戲般無情冷淡,她沉靜下來,讓我總有莫名其妙的熟捻感。」真是奇怪了,一個人怎麼有可能厭惡一個人時還去注意對方這些?更別說,那女人還時時激惱他,惹他厭惡了,而他,也沒有向一張涂抹得仿若鬼魁妖怪的臉多打量的興趣啊……

「完了!」唐煌哭喪著臉,「輸了一千兩不要緊,輸了面子里子才是重點。石崖啊石崖,那麼多千金小姐傾心于你,就連相國大人的千金也曾不吝向你表示好感,你連這位品貌雙全、家世一流的閨秀都對不上眼,反而對那種女人動心,分明是要害一干閨秀吐血身亡嘛!」

「這麼說來我也想拜會拜會這位嫂子了,要知道軒揚對嫂子的評價還真是高得不得了,我承認他這人經常出現眼光月兌窗的狀況啦,但能給他定在‘好玩’檔次上的就不簡單了。他還念叨著呢,等忙完公事,一定要死賴在石府與嫂子好好培養一下感情,哪知人倒給你先趕走了。」

迸焚琴正說著,房門忽呀一聲開啟,出現老鴇餡媚的臉,眾人的眼光放在老鴇身後,沒人發現石崖忽地神色一動。

那是一名蒙著白紗的蒙面女子,手持玉蕭,渾身白衣勝雪,她輕盈盈地飄進來,又輕盈一福,舉手投足間散發的冷淡雅致風情,使得一室的嫵媚女子黯然失色。

「這位就是客官所點喚的姬人,客官愛听什麼曲子,盡可點奏。」

唐煌直勾勾的眼定在女子露出白紗之外的黑眸上,頓覺這女子一出現,早先還覺相當討喜的幾位姑娘索然無味起來,「想不到這小小朝暮樓居然還有此等佳人,玉容半遮,掩不住的秀色可餐,你叫什麼名字?」他揚起一向所向披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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