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弦聲急響,羽箭破空。
緊接著,奔跑聲、呼喊聲、尖叫聲、哭泣聲……響成一片。
圍觀的百姓和維持秩序的禁衛軍們哈哈大笑。
有趣!太有趣了!眼見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有錢公子哥們,此刻,一反斯文常態,個個連滾帶爬,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炳哈哈哈……
哎喲哎喲……
場中形勢一片混亂。
第一箭,射空。
第二箭,射中一人小腿,頓時血流如注。
第三箭,肩胛。
第四箭,耳朵。
第五箭,又空。
第六箭……七箭……八箭……
一直到第九箭,都是中途力竭,一個倒栽蔥,軟綿綿落在地面。
珂珂微微眯眼,心頭疑雲大起,這把弓伴了她近五年,絕不會無故力弱。最後一箭,引弦毫不遲疑地對準人群之外隱隱約約的那只束發金冠,「嗖——」銳氣破空,長箭勁射而出……
接著,足尖一點,紫影追著箭風而去。
這一次,她倒要看看,什麼人膽敢跟她作對。
啊喲,不妙!
謝慕白驚叫一聲,瞪著四面飛散的人群,臉如死灰。
懊死的!怎麼會?
他不是遠遠地躲在人群後面嗎?怎麼還會受此無妄之災?
腿嚇得直打顫,渾身發軟,瞳孔里映射的那只黑點不斷擴大又擴大,腦子里拼命想要逃,卻無論如何動不了。
仿佛被噩夢魘住一般。
「吾命休矣!」認命地閉上眼楮。
四周陡然靜寂一片,靜得連心跳的聲音都听得見。噗通……噗通……
噗——
喑啞晦澀的裂帛聲傳入耳際。
半晌——
呃?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為什麼沒感覺到痛?
偷偷睜開一只眼。
哇啊!又是一聲慘叫,被眼前放大一倍的俏顏給嚇住了。
嚇暈過去。
第2章(1)
「什麼?娘您說什麼?」靖安王府的內院里陡地爆出一聲不可置信的哀嚎!
「你還要听我再說一遍?好——」風韻猶存的美婦人——靖安王妃,淺淺地啜了一口茶,才慢條斯理地說︰「下個月初十,你什麼也不用做,穿好禮服由我擺布即可。」
這已經夠簡單吧?連幫廚的小三子都會做的事情,堂堂狀元爺有什麼理由拒絕?
王妃微微一笑,水漾美眸凝睇著剛剛蘇醒便被這個消息震得愣頭愣腦的兒子,細長的眼彎成可親的弧度。
「穿什麼禮服?為什麼要我穿禮服?三哥五哥六哥他們呢?」謝慕白兩眼噴火。娘親剛才根本不是這麼說的,又欺他年幼心軟,拖他上賊船。
不!他才不要呢。
痹乖听話考了個狀元回來,都已經讓他悔得連腸子都青了,他才沒那麼傻,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同一個人的當!就算是親娘,也不成!
哼!
當他還是六七歲的女圭女圭麼?
「你三哥他們哪……」王妃拖長音調,柔婉的嗓音仿佛在唱歌一樣。通常,她這麼說話的時候,便代表有個人要遭殃。
而此刻,很明顯的,被算計的那個可憐蟲是他——謝慕白。
「他們幾個不听話,要被娘罰,只有你最乖,所以可以穿著禮服什麼都不用做,他們都得為你灑水掃地端茶迎客。」
「這樣啊……」眼珠子一轉,「那讓八妹坐在那里好了,她最乖。」
矛頭轉向一邊擠眉弄眼的小泵娘。
謝慕藍被母親淡眸一掃,嚇得趕緊低下頭去。
「你不要想幫你妹妹說好話,她的賬我自會跟她算。」王妃擱下茶盞,慢慢起身,「你的事情就這麼說定了,現在,還是先把身子養好吧。」被一支箭嚇得一動不能動,最後還很沒骨氣地暈倒。真是丟盡了謝家人的臉,不過,也幸好如此,謝家如今才能有這樣大的榮耀。
王妃邊走邊掩起嘴來偷偷地笑。
「你死了你死了!七哥,你死定了!」
謝慕藍等母親前腳剛走,她後腳便跳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又怎麼了?」謝慕白一臉無辜。
「下個月初十,是你和九公主的大喜之日!」咬著牙說完,卻並未如預期的那樣在七哥臉上看到悲憤欲絕的神情。
「咦?」白女敕小手模上七哥額頭,嘴里喃喃自語,「莫不是真被嚇傻了?」
「你才傻了!」一掌拍掉沒規沒矩的五指山,跳下臥榻,伸伸胳膊,踢踢腿,「還好!還好!」沒缺胳膊斷腿。
可是……
「那支箭射哪去了?」衣服前胸明明破了一個洞咧,他為什麼沒死又沒傷?真那麼好命?!
謝慕藍一副快被他氣死的模樣,「你還說呢,又沒功夫,膽子又小,干嗎沖到我的前頭?要不是我,你早被射穿一個窟窿了,還逞強!」
「我知道是你!」謝慕白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自家小妹,端起兄長的架子,教訓道,「你呀你,有頭無腦,平日里,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得你胡鬧便罷了,你怎麼鬧到公主招親的場子上去了?」
「呸!」謝慕藍狠啐一口,「什麼公主?好好的活人被她拿來當靶子射,要不是你突然沖出來,我肯定回敬她一枚透骨金針。」
「你還說?」謝慕白拿她沒轍地搖了搖頭,「說你沒腦子你還不服氣,要說你沒眼楮你肯定更來氣了是不是?當時,你到底有沒有看清?九公主箭術一流,她的箭根本沒朝著人射,若不亂動,或者是存心要躲,都是完全可以避得開的,好像你我,原本那些箭根本不關我們任何事,對不對?」
「照你這麼說,場中應該沒人受傷才對!」慕藍不信。
頭疼!
八妹的性子就是這樣,沖動又倔 ,一旦認定的事情,九匹馬都拉不回。
謝慕白沒好氣地說︰「你以為那麼多人之中,就沒幾個沒落王孫是真心想入贅的?」
「你的意思不會是說……他們自己撞到箭上去的吧?」不會吧?那個刁蠻公主還真有人以命相搏?
謝慕白模模光潔的下巴,「想出這個招親點子的人,應該還算是比較聰明的。一來,可以試出什麼人是真心想娶公主,什麼人是為勢所逼不得不來。二來,也可以從真心想做駙馬的人之中,挑出武功膽識都略勝一籌之士。」
慕藍兀自不服氣地鼓著腮梆子,「不管怎麼說,那些想娶她的人總不會有錯吧?干嗎要想個這麼歹毒的點子傷人呢?總之,有人流血就是她不對!」
哼!鮑主了不起呀?不能滿足她的條件就亂箭傷人。
這是哪一門子的規矩?
謝慕白搖頭再搖頭,「人家的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管不了。但,你女扮男裝去鬧場,就是犯下了欺君大罪!」
當時,若不是杏兒眼尖,看到坐在靖安王府名牌後面的人竟然是八小姐,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都怪他們啦!」謝慕藍委屈地噘起小嘴兒,「聖上有旨,王府在家的公子都要前去應試,大哥二哥是不在家了,你也不在旨意之內,但,三哥五哥六哥他們卻讓侍衛傳話回來說,他們在街上溜達的溜達,喝茶的喝茶,所以也不能算是在家。」
「所以,你就去頂替了?」荒謬!
「那……王府名牌後面若是空,我們家不是一樣有罪?」
唔?
此話有理!
謝慕白瞪了瞪眼楮,無話可說。
慕藍越發無辜地眨了眨眼,「原本,我也是只是想去湊個人數,應試的人那麼多,駙馬爺卻只得一個。我想,只要我不表現得出類拔萃,應該是可以胡混過關的嘛。」
「是——」謝慕白嘆氣,「你是還不夠表現得‘出類拔萃’。」
一連打落公主五支箭,在場那麼多人,也只有她一個。駙馬之選不是她,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