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緣 第15頁

他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嘴角泛起一抹淡淡地笑意,看來挑剔的女乃女乃果真為他找了一位稱心的伴侶!

他低下頭來,任媒婆攙扶著他嬌媚的新娘,輕輕扶上他的背。

是不是從此以後,他就不再孤單了呢?

是不是他已得到這一生最好的珍寶?

是不是所有的傷心都已成為過去?

第六章

端在眼前的是青瓷的茶杯,擱在大紅喜墊上,由小丫鬟捧至眼前,只听得身邊的司儀大聲唱道︰「新媳婦給公公婆婆敬茶。」

紅蓋頭下的新娘子猛地一怔,一切已成定局!原來若何,以後怎樣,都只在此刻成真!

她伸出春蔥一般的手指,輕輕端起茶盞,身體虔誠地跪拜下去,以後,不管怎麼樣,坐在這高堂之上的便是她的親人了。

白吟秋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兒媳,她原本以為自己不能出席兒子的婚宴了,卻沒想到,早上起來時精神格外的清明,這也算是老天給予她額外的恩賜吧。

她欣慰地接過新媳婦手中的茶杯,往事一歷歷出現在眼前,仿佛她自己又成了當年那個初初踏入南宮家的小泵娘。

那時候,她也是如此羞澀的,同時也帶著一股不知前途命運若何的惶恐。不知這一方喜帕之下的人兒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無措?

她沒有辦法做一個好母親,以後恐怕也沒有多少機會去做一個好婆婆,只希望,她能聰慧的了解兒子沉默寡言外表下一顆渴望關懷的心。

她的目光柔和地在兒子俊朗的面孔上掃過,她不應該擔心他的是不是,看他眼里那少有的溫和,她就該明白,新娘子已經在不自覺中攫取了丈夫的心。

沒有什麼好牽掛了,她含笑舉起茶杯,慢慢掀開蓋子,就著杯沿,她淺淺地啜了一口,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為兒子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她滿足地閉上了眼楮,頭一歪,手再也拿捏不住, 啷一聲巨響之後,她完全失去了知覺。

一時之間,整個大殿為之搖撼。

坐在她身邊的南宮敖一步跨到妻子身邊,執起她的手,焦灼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二十載恩愛夫妻,雖早有心理準備,但分別之時,仍克制不住那股錐心的疼痛。

為什麼偏偏會是她?

天妒紅顏!為什麼就連片刻的時間也不留給她?卻讓她香消于最幸福的那一刻?

他老淚縱橫,難以自制。

頃刻之間,形式逆轉。原本倍受矚目的新娘子震懾于這一變動之下,茫然無措地呆怔在一邊。

她低垂著頭,目光緊盯著自己的腳尖,縴細的手指交握著,仿佛努力在鎮定著自己悖亂的心。

她听見紛紛攘攘的腳步聲從自己身邊跑過,她听見老夫人一疊連聲命人去請大夫,沒有人告訴她現在應該怎麼做?她只好靜靜地立于紛亂之中,巍然不動。

南宮麒壓抑著心里沉痛的悲哀,鎮定如恆地指揮著眾人,他先要命人將女乃女乃和父母扶進後堂,那里有文繡和大夫就足夠了,他不得不收起眼淚,招待滿堂賀客。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他是南宮家的長子,他身上肩負的是整個家族的使命。

在這一刻,他尤其不能倒下去,哪怕再累再苦,他也要做頂天的支柱!

「二弟。」他召喚著南宮麟。

南宮麟從圍繞在他身邊打探消息的賓客中抽身而出,那爽朗明亮的眸子里此時罩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思,令他那張孩子氣的臉龐剎時變得成熟剛毅。

南宮麒暗嘆一聲,再頑皮的人也會有成長的一天,時間在這一點上倒從不曾虧待任何一個人。

「大哥。要不要先送這些賓客回去?」南宮麟詢問著兄長。在他的心目中,一直認為哥哥是萬能的,他崇拜他,敬重他,當然,也依賴他。

「先不忙。」南宮麒揮手制止,雖然他極力不肯承認母親會就此撒手而去,但,理智告訴他,這已經成為不諍的事實。紅喜事轉眼之間就要變為白喜事,他對弟弟吩咐道︰「你先帶著管家去將這些賓客安排住下來。」

南宮麟先是一怔,但馬上明白了哥哥的意圖,他嘆息一聲,不再說什麼,黯然低下頭去。驀地,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將頭抬起來,指著新娘子的背影向哥哥努了努嘴。

南宮麒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在細心這個問題上,他永遠比不上弟弟。

他可以指揮得偌大的麒麟樓有條不紊,但絕對不會將心思放半分在兒女私情上。

這個女子雖然已成為他的妻子,但他仍沒有設身處地地為她的處境著想,反倒要弟弟來提醒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吩咐丫鬟將新娘子帶去煙波閣。

「煙波閣?為什麼?」南宮麟實在猜不透哥哥的心思,將剛過門的妻子安置在待客的煙波閣內,不知又是為了什麼。

南宮麒卻漠然扭過頭去,不再回答弟弟的問題。

南宮麟只好嘆一口氣,轉身走出大廳。

*********

煙波閣內。

新娘子已經卸去所有裝扮,她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織錦宮裝,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她把手腕擱在梳妝台上,頭擱在手腕上,望著窗外怔怔出神。

鏡子中映出的那張皓月淡雲般的面容,赫然卻是顏紫絹!

誰也不知道,縱海幫做了以桃代李之計,誰也不知道,大公子的新娘另有其人。

只是,這些小小陰謀在此刻看起來,實在是不足道哉,等待著她的,卻是更大的巨變!

她怎麼能想得到婆婆喝了她敬的茶之後就歪倒了呢?听說,這一次,麒麟樓將婚事辦得如此之急,就是為了給夫人沖喜,卻沒料到,新媳婦的這一小小變動,竟然會將沖喜變為災難。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原先以為是萬無一失的,可現在想瞞也瞞不住了。到時候,麒麟樓如果追究起來,縱海幫怕是有滅門大禍了。

她緊鎖著眉頭,連自己也不知道她這樣坐了多久。

夜已經深了,銀色的月光透過淡綠的窗簾,婆娑的樹葉透下模糊的暗影,夜風溫柔地輕扣著她的窗欞。是這樣一個美好的夜,也是她的洞房花燭夜!

每一個女子在少女時代就曾經憧憬過自己的良辰美景。那一夜,是與心上人共付一生盟約的一夜,那一夜,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夜。

可是,她的這一夜,卻是在孤清與憂慮中度過的。

她不期然地想起了海上那個嬉笑怒罵的少年,他的年少輕狂,他的費盡思量,無一不牽動著她的神思。

她曾經以為,她幸運地找到了今生的期盼,他以為他會願與她共付鸞首。可是,事實粉碎了她的美夢,他的不告而別,令她徹底心碎。

她不明白自己在他心目中究竟有何分量?且不說他是不是去縱海幫探听消息的奸細,只憑他想來則來,想去則去的那份隨意,也可看出他的心意,原來她不過是他興致而來的一副玩偶。

這叫她情何以堪?

原本,她只希望能在平靜孤獨中度此余生。因為,她不認為自己還有能力用這一顆殘破的心去愛她未來的夫君。

所以她寧肯孤獨。

可是,世事總與願違。

上天原來是這樣安排的。

她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事因初起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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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間昏暗的地下石室,約三尺見方,僅容一人蜷身而臥。

石室內陰寒襲人,充斥著濃重的潮霉味,鐵柵之內除了一盞昏暗的油燈之外,別無他物。

顏紫絹盤腿坐在壁角一張鋪滿稻草的木塌上,閉目休息。

忽听一陣 啷啷地聲音,沉重的鐵柵緩緩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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