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他說的,而是一個膽小懦弱甚至還自卑可憐的男人說的。」直視著她鄙夷的目光,他坦然而充滿堅定意志。
「什麼意思?」她怔愣了剎那,猛咬嘴唇,「雷利覺,不管過去和現在,那些話都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你現在這樣……難道說,你真的被這華麗的宮廷所迷惑,也開始貪圖榮華富貴了嗎?」
「過去的雷利覺敢作敢當,是條漢子!現在的雷利覺唯唯諾諾,瞻前顧後,還怎麼當得起大丈夫呢?」他執著的目光輕柔掃過她充滿憤慨的臉,「他討厭那樣的自己,也終于看清了自己的怯懦與自私有多麼的討厭!所以,他想要重新找回過去的自己,也想要請求你再給他一次機會!」
斑傲地昂起下巴,她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凝視著他。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過去的雷利覺,也是現在的雷利覺,因為不管過去與現在,他要做的,其實只有一件事!」他挺直背脊,大膽而專注地望著她。
看著他深邃眼眸里那抹熟悉的堅毅,那樣強大的力量,那樣明亮的光芒……齊若馨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
「我要娶一個名叫齊若馨的女子,不管她的身份是什麼,不管她現在有多厭惡我,看不起我,我都必須請求她嫁給我,我曾經做過懦夫,也曾經做過逃兵,但是現在我終于恢復了我的神智,終于知道因為我的愚蠢和那該死的自尊心,我差一點失去產比生命還要珍貴的她!」雷利覺堅毅的目光里浮現出深刻的沉痛。
她可以接受他嗎?不,不行,過去一個月的痛苦回憶,他說過的那些話語……
「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我曾經辜負過你,但你也讓我傷心欲絕了。」齊若馨後退一步,她清澈的雙眸里有著麻木與死心,「現在的你為何要娶我?你說過的那些無情的話還歷歷在耳,難道現在我就不是公主了嗎?」
「你就是齊若馨。」他目光真摯的望進她哀傷的眼里,「是那個即使懷疑我是叛黨逆賊甚至利用了你,還依舊為了救我,願意犧牲生命,不顧危險的女子,我那些渺小的自尊與驕傲,和你對我的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還好現在還來得及,來得及向你表達我的後悔與自責,來得及請求你的諒解。」
「那根本是我一時沖動,我才不會為了你而犧牲我自己!」她一口否認,眼里固執的光芒卻漸漸減弱,「還有,你不必請求我,因為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因為我把你傷得太重了嗎?」雷利覺緊握了一下拳頭後,倏地放開,毅然伸出一手,堅定的握住她不住痙攣的縴細手腕,「我知道解釋也好,自我辯解也好,都無法消除我這段日子帶給你的悲傷,是我害你不斷流淚,是我讓你心碎,是我沒有實現對你的承諾,所以我應該遭受最嚴厲的處罰,你就給我這個機會,讓你發泄你的恨意,讓你懲治我對我們感情的背叛。」
「你以為這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可抹殺你那些無情的話語?還說什麼會保護我,會一輩子對我好,說什麼你的心永遠不會變……」她眼里的恨意不斷的加深,然後心痛的淚水也隨著恨意宣泄出來。「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即使到死,這份恨意也不會隨之消失,所以我不要嫁給你,我不要我不要……」
齊若馨想要掙月兌他的掌握,但他卻帶著溫柔的力量將她握得牢牢的,用滿眼的深情目光定定鎖住她的淚眼。
「對不起,可是……我不會放開你,差一點,我就因為自己的自私而失去你,我怎麼還能放開你?如果放開你,可以讓你更快樂,更幸福,我一定會放開。」
「那你就放開……」
「然而我卻知道,如果我現在放開了,留給我們彼此的,會是無盡的悔恨與痛苦,你的眼里不會再有笑容,你的心里也不會再有陽光。」
「你怎麼如此自大?誰說我沒有你不行了?我要嫁的是朝廷重臣,是全龍溪國最聰明的人!可是你呢?你只是個草莽山賊,粗魯無禮,還很莫名其妙,心志不堅!我只要看到你,就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你知道我有多討厭自己哭嗎?」
她用手背擦去淚水,依舊想要掙月兌他的束縛!
「站在你面前的這個草莽山賊,他的確有許多缺點,有他的懦弱和自私,有他的愚蠢和自大,可是他還是要對你說,對于他而言,從來就只有一個人在心里,從未有過任何的改變。」雷利覺手腕用力,逐漸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她想要掙扎抗拒,可是他的眼楮,那雙可以吸進靈魂的眼楮……如過去一樣閃爍出奪人的光芒。
他的確是她唯一的愛人,然而……她可以相信他嗎?他的反復無常,和他那些在意身份地位的話語,還留在她的心底,不曾抹去。
「謝謝你愛他,謝謝你不論他是怎樣的混蛋,卻還是願意把他擺在你的心里,他真的不配得到你那麼高貴那麼深厚的愛,然而就算不配又如何?就算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是出身草莽的山賊又如何?重要的就是你愛他,而他也愛你,傾其一生都只會愛你一個。」
齊若馨本來以為自己的心固若金湯,本來以為他的任何花言巧語都無法打動她了,他曾經將她傷得那麼深,那麼痛,她早在心里發過誓,要恨他到底!
可是,可是為何會動搖了呢?為什麼看著他深邃的雙眸,看著他堅毅的臉龐,看著他眼楮里那抹讓她顫抖的專注……她就還是思緒模糊,神智開始不清了呢?
「我心愛的公主,如果我無法來到你的世界,你也無法來到我的世界,又有什麼關系?我居然沒有早點想到……世界是人創造的,我們可以共同創造一個屬于我們的世界,那不就行了嗎?」他說得自信飛揚,斬釘截鐵。
「可是你知道,已經破碎了的東西,又怎麼會愈合?如果有一天,你突然間又用什麼身份地位為借口,又再要離開我呢?」她從來就不是真正堅強的人,在她的心里,有著她的孤寂和膽小,她高高在上,可也高處不勝寒。
「我第一次在一個人的面前可以完全的做自己,不是龍溪國的平陽公主,也不是個厲害的巫蠱師,且不需要記住自己的身份,維持應有的儀態……然而,這些都被你一手摧毀了,你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是龍溪國的公主!」兩行清淚滑下眼眶,她哭出了內心的悲哀。
「所以都是我的錯!」他平靜的聲音里卻蘊含著深沉的情感。「你把那麼珍貴的心放在我的手中,我卻絲毫不知珍惜,我知道要你再度信任我,是多麼困難,但我不能因為困難,就不去爭取與嘗試。」
她默默搖頭,依舊固執地閉緊雙唇。
「你說破碎了的東西,不可能愈合了嗎?」一抹溫暖人心的笑意在他嘴角緩緩浮現,「有辦法的,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只要有心,沒有什麼不能愈合。」
雷利覺一手牢牢握住她的手,攤開另一手的掌心在她面前。
齊若馨情不自禁地望向他的手掌,然後倒抽一口冷氣。
「我記得,我已經摔碎了它……」她顫抖的用手指輕撫過發簪上嶄新的珠花。與她曾經佩戴過的那個一模一樣,「你買了個新的嗎?」這個珠花發簪,與他曾經送給她,卻被她摔碎的那個一模一樣。
「你知道嗎?原來珠花是用細繩將珍珠一顆顆串起來的,所以只要將散落一地的珍珠拾起來,再用細繩串好,它就會得到重生。」他小心翼翼的將珠花放在她的手心里,眼角邊閃過一抹晶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