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緊繃,堅定的瞳眸里沒有任何一抹的放松。
「那麼老祖宗便是起了疑心,那……為何不親自來問我?怎麼能就這樣下了懿旨……」桑寧後退了一步,心神不寧。
「格格,你何不親自去問太後老祖宗?也許會有你要的答案。」他冷漠的聲音如陰沉的天氣一樣令人感到壓迫。
她倏地抬起眼望向他開闊的背脊,心底莫名掠過倉皇與混亂。
納蘭凌回過身來,他的目光卻並未落在她身上,而是轉向了遠處。
「看這天色快下雨了,格格還是回屋里去吧,免得驚風著涼。」
看著他臉上的疏遠與冷漠,桑寧的心慌更甚之前。
她微微擰起娥眉。「納蘭凌,你……我知道你很生氣,因為我不信任你。可是在我的世界里,是沒有信任二字的。除非讓我報了父母的大仇,除非我心底的疑問可以完全解除……從你認識我那日起,你便應該知道,我與常人是不同的。」
「也許是我期望得太多。」納蘭凌的眼里閃出幾許落寞,他終于望向了她。「也許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如果他之前對她說過的那些話,絲毫不能影響她,那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他本想好好將她納入自己的懷抱里呵護,但她卻只是一再抗拒。
以她的聰慧與敏銳,怎會不了解他的心意?況且,他在她面前已經徹底的表明過他的心——但她卻只用茫然疑問的眼神回應他。
她是真的不懂,還是仇恨在她心里扎根太深,模糊了她的雙眼了呢?她就這麼執意嫁給班爾圖,就那麼不信任他能為她找出真相嗎?
桑寧的嘴唇掀動了幾下,憂郁的雙眸里也涌出了幾抹真情。可是瞬間,她又慌忙的垂下眼,不敢讓他發現自己內心的情愫與波動。
「納蘭公子,我先告退了。」心里有無數話語想要對他說,可是到了嘴邊,卻只化成了沉默。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憤怒與失望,也能明白他的不悅,甚至沮喪都是由她而起。然而她本來就只能帶給他無盡的煩惱與危險,她的存在不能替他的人生增添一絲快樂與希望。
與其把心里的話都告訴他,還不如就這樣沉默的走開。
如果他對她感到失望了,也許就不會執著于替她去調查當年的血案。
桑寧不敢再看向納蘭凌,她低下頭,強忍住幾欲奪眶的淚水,疾步而行。
納蘭凌在她邁步的瞬間就背轉過身,不想看到她一再離開他的背影。
仿彿無論他再怎麼靠近,她唯一會做的選擇就只有逃避。
即便他們已經有了婚約,她卻還是不願為他敞開心門。
桑寧走向湖邊時,並不曾注意到那些關切的目光。她的眼前什麼也看不到,唯一剩下的意志就是趕緊離開。
「桑……」蘭萱格格踏出了一步,卻被她的丈夫輕輕拉住了。
站在湖邊的眾人看著桑寧離開後,又將目光落向湖心亭里那個看似無動于衷的男子。
「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桑寧雖然沒有哭,但她的表情比哭了更讓人擔心。堇棠,那二個人應該是互相喜歡對方的。」蘭萱靠向自己夫君的胸膛,憂慮的說道。
張蕁點了點頭。「看起來的確如此。不過男女間的事復雜多變,不是外人可以說得清的。」
「既然互相喜歡,又被太後指婚,那還有什麼好煩惱?我真是不明白……」玉珠格格迷惘的搖了搖頭。
「我倒是頗擔心我哥……你們不覺得他有些古怪嗎?」納蘭無雙望向依舊一動也不動的納蘭凌,哀聲嘆氣。
承袞貝勃與順騏貝勒也都神情凝重的並肩而立,同望向納蘭凌的方向。
「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顥騏冷靜的說。
「也好,讓他一個人冷靜一下。」承袞連連點頭。
天空,變得更為陰沉而烏雲滿布。
看起來,真的就要下雨了,而且會是場暴風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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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寧沒有了納蘭凌的消息。
那日在肅親王府與他不歡而散後,她的心就沉重得有如鉛石。
她等了好幾天,期待他的出現,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就是在等他。
這一等,她才驚覺自己是如此渴望見到他。他打亂了她的全盤計畫,讓她現在無從下手又神思慌亂。
難道他就這樣撒手不管她了?
不,她明明希望他真的可以就此撒手,那麼她也無須再對他有著歉疚感,無須再顧慮重重了……
此時根本不是她為了兒女私情讓自己分心糊涂的時候,她應該收斂心神,一心只能想著如何查清父母親族的血案真相,並且替他們報仇才是。
若不如此,她如何對得起父母哥哥們的在天之靈?
桑寧夜晚幾乎無法入睡,她只要一閉上眼,那個恐怖的夜晚就會在她的眼前出現,還有母親的叮嚀聲……
「寧兒,你不能動,不要出聲,不管听到什麼都不要動不要出聲……」她被塞進了一個大木箱里,那里頭是完全的黑暗,她害怕得蜷縮起身體,可是耳邊卻傳來一聲聲的慘叫……
夜晚無法入睡,白天她又設法讓自己變得忙碌,免得胡思亂想,又想起納蘭凌來。
「福嬤嬤,我看我還是再去找宛如好啦。之前我們終止的計畫……」
「格格,奴才真是後悔極了。一開始就不應該把榮善去蒔花館的消息告訴您,也不應該答應您一個人去見宛如那樣的青樓女子。」福嬤嬤卻立時阻止了她。
「那你說怎麼辦?姨父雖然表面上願意幫我,可是除了替我收集一些無用的消息以外,其他便不願再透露。福嬤嬤你也是好不容易才從恩進公爵府里的奴才那兒打听到榮善每月必會去蒔花館,我們才打算從那里入手調查。後來只因納蘭凌的干擾……」
桑寧的話語倏地停頓住了,怎麼說來說去,又說到這個人身上去了呢?
「格格,納蘭公子不是答應了替你調查?如今你和他又有了婚約,我看納蘭公子是個性情中人,他必然可以替你查到蛛絲馬跡。現下,不如稍安勿躁……」
埃嬤嬤的話語在她耳邊漸漸遠去,桑寧的思緒又被帶到了與納蘭凌的婚約上。如果那個夜晚,她沒有去找宛如;如果納蘭凌不曾與她相遇……
「他其實是個風流公子,在京城中多的是紅顏知己。我本不該出現在他的生活中,那麼他便還是他,我也便還是我……」桑寧禁不住呢喃自語起來。
「格格,福晉來了。」福嬤嬤恭敬的提醒她。
桑寧猛一抬頭,看到惠郡王福晉也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姨娘,怎麼了?」她收斂起自己的恍惚。
「承袞貝勒來了,而且他執意要見你。桑寧,你已被指婚,此刻與他見面實在是有失禮數。可是他又十分堅持,你姨父又不在府里……怎麼辦?姨娘與他說了半天,這個承袞貝勒卻只咬定了要見你。」惠郡王福晉撫了下額頭,顯得十分頭痛。
「我見他。」桑寧眼里立刻匯聚了專注的光芒。承袞貝勒是納蘭凌的好友,他來見她,也許是受了納蘭凌所托!
來不及細想,她循著自己的本能,任憑心跳如擂鼓,向著外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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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袞貝勒,你……說什麼?」桑寧眼神渙散的看著承袞,突然間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納蘭現在應該已經到了乾清門。」承袞貝勒豪爽的臉上難得帶著如此凝重的表情。「桑寧,我覺得這事無論如何應該先來知會你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