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反問道﹕「你不知道我是一個從一而終的人嗎?」
她又皺起眉,「我不喜歡听這種含混不清的答案。」
他再度苦笑,「我都是你的人了,你還讓我說什麼?」
「我只要你回答我剛才問的那句話。」
鸞鏡再度眯起眼,仿佛沉寂了幾百上千年那麼久,他幽幽回答,「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九歌深吸一口氣,伏倒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的心跳。一聲,兩聲,三聲……沉沉的,如遠古的敲擊傳來,沉穩,堅定,節奏始終如一。
于是她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
她相信,明天天亮之後,她會有個全新的開始。
為了做一個女皇而努力,為了做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而努力,為了兩個人不能動搖的未來而努力。
「鏡,我愛你。」說完這句話,她听到他的心跳亂了幾個拍子,于是她抬起頭,笑望著他,「怎麼?又不是頭一次听我說這句話。」
「總怕你分不清愛和迷戀的區別。」
「嗯?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嗎?」
「有,很大的區別。」他輕吁一口氣,「以後你見得多了,就會知道了。現在,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給你听。
「我不用听,因為我只要你知道我愛你,就夠了。」
她的笑容如窗外的月光般明麗,那份驕傲的自信卻如陽光一樣燦爛,讓他惑于她的光芒,移不開自己的目光。
她說她愛他。這世上只有她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真奇怪,跨過漫長的路途,經過無數的風雨,居然有個人,在這里,等待著他,對他說,她愛他,說得這樣真誠,不容置疑,這樣……撼動人心。
他不想傷她的心。
不能背叛她呵,不能背叛她啊……
第5章
一個月後,鳳皇忽然對全天下頒布了一道詔諭——封九歌公主為皇太女,即王位繼承人。
對于鳳朝來說,這是則讓所有人都震動的消息,因為鳳朝兩百年的歷史上從來沒有過女皇,更何況,雖然太子身亡,但鳳皇不是沒有兒子了,往上數,九歌公主還有七位哥哥,每一位都在官場歷練已久,比她熟知且具備身為一個帝王該有的知識和能力。
因此,無論如何,都輪不到這位深居內宮的嬌寵公主做皇帝,除非鳳皇是瘋了?
眾多臣子都到皇宮門口聚集,請鳳皇三思而後行,收回這道旨意。
幾位皇子也在鳳棲殿外,等候父皇給予一個明確的答復。
然而他依舊誰也沒有召見。
事實上,自從與大氏國戰和之後,他就很少再公開露面。
起初或許是因為戰役的結果不讓鳳皇滿意,因為失落和頹廢而不願見人,後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連和人長時間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顯然,太子之死,邊疆之戰,這兩個大打擊將鳳皇的精神重挫得破碎不堪了。
但是,他越不見人,就越難服眾。
尤其有個人,是所有拒絕接受這份旨意中反對最激烈的一個,那就是鳳星桐。
他原本以為,太子死後,于公于私,怎麼也該輪到自己當太子了,萬萬沒有想到,他父皇居然會把皇位托付給他本來認為毫無威脅性的九歌?
這樣的憤怒和不甘讓他恨不得殺個人出出氣,但是按照舊例,他也只能先到鳳棲殿門口請命。
等了兩天,不見父皇召見,他心知父皇是鐵了心了。于是,他沒有再浪費時間等下去,而是轉道去了九歌那兒。
九歌公主府此際大門緊閉,門口有一班太監站崗,笑咪咪地迎接著二皇子。
「殿下,我家公主病了,現在不能見客。」
「胡說!前幾天她還活蹦亂跳地去外面踏青,怎麼今天就病了?」
鳳星桐當然不信,然而太監們檔在門口,好說歹說就是不放他進去。
他急了,在門口大喊,「九歌!你躲得了初一,躲得過十五嗎?早晚你都要出來見人!你覺得你這麼做對得起誰?這個皇位你若是想要,就明明白白地和我說,公開和二哥爭,不要在背後搞陰謀詭計」
在門口痛罵一陣之後,里面毫無回應,最終,鳳星桐只好怒氣沖沖地走了。
就在兩扇緊閉的大門口,九歌和鸞鏡坐在一張石桌旁,悠閑地喝著茶。
听著外面的喊叫聲消失了,她才招手喚來一個太監,「二皇子走了嗎?」
「剛剛走了。」
「呼,沒想到二哥的脾氣這麼暴躁,這麼沉不住氣。」
鸞鏡搖著手中的一柄折扇笑道﹕「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著當太子,怎麼也想不到皇上會選你做皇太女,當然要勃然大怒了。」
「看來以後和二哥有得鬧了。」她凝眉尋思,「下一步怎麼辦?只要我一走出門,那些朝中老臣鐵定要圍著我嘮嘮叨叨個沒完。」
「事情總會有過程,你想擔下這副擔子,就必然要經過這些艱難。」他用折扇打了她的手背一下,「等你真的做了女皇,看誰還敢不服你?現在你缺的是可以服眾人心的威嚴,以後走路可不能再蹦蹦跳跳,說話做事也不能太任性而為了。」
「當女皇就要改變自己的性格嗎?那我可有些後悔了。」她撇撇嘴,「要不然等我當了女皇之後,我禪位給你,如何?」
他笑道﹕「又胡說八道,這皇位是說讓就能讓的?」
「只讓給你,其他人我不會讓。」
鸞鏡拍拍她的臉,「連我也是不能讓的,因為你才是未來的鳳朝之主。你要牢記這一點,你的皇權,絕不容許任何人動搖。」
「你要去哪兒?」九歌見他站起身要走的樣子。
「你不見人,我總是要見人的啊。戶宮那邊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去處理,難道就丟著不管了?你還怕外面的人找不到攻擊你的把柄嗎?」
鸞鏡笑著走出公主府。外面卻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麼「熱鬧」,畢竟所有的臣子皇子應該都還集中在鳳棲殿外。
他即將跨上馬背之際,從旁走來一名太監躬身享告,「王爺,我家主人請您那邊說話。」
「你家主人?」鸞鏡看他一眼,一時間看不出是哪個宮的。「你家主人是哪位?」
「王爺過去就知道了。」那太監很是守口如瓶。
鸞鏡想了想,便跟著他走過去。在公主府側牆的一角,一輛馬車停在那里,馬車四周空空蕩蕩,此處向來僻靜,鮮少人跡。
看到馬車之後,他立刻明白了是誰。「太子妃,有事傳召在下嗎?」他對著馬車拱手而道。
「不敢說傳召,王爺現在是當朝紅人,掌管戶宮,還是公主……哦不,是皇太女身邊的第一謀臣,我這個小小未亡人,怎麼敢說傳召?只是要見王爺現在實在是太難了。」
「有事?」他淡淡地問。
「有。」雲初濃打開車門,直勾勾地盯著他,那目光幽冷得仿佛是從很深的寒潭泛出的波光。「王爺請走近些。」
鸞鏡依言走到車門前,仰著臉看著端坐在車內的她。
她的臉色很難看,沉聲問道﹕「她當皇太女,是你的主意嗎?」
「是陛下的意思。你該知道,這種大事,我怎麼可能左右得了陛下。」
「但是你樂見其成。」雲初濃哼了一聲,「這下子,你算是攀到了更高的枝頭,而我,就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了吧?」
「何必把自己說得這樣不堪?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雖然太子已故,但是你在宮中的地位不會變。」
「太子妃?」她慘笑道﹕「太子已經死了,還要我這個太子妃做什麼?」她的眸光陡然犀利起來,「鏡,我告訴你,我自小有個脾氣,就是不喜歡別人欺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