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鏡一笑,按住她的肩膀,「不錯,越來越有分析能力了。你說的對,宋孟德和吳遷手中有兵,所以不同于文臣的動動嘴皮子、搖搖筆桿子,但這也正說明他們心中也許早有反意,與其在某年某時他們趁你不備,突然舉兵,還不如現在就暴露出野心,也好一網打盡。」
她氣呼呼地往寶座中一坐,「你說得輕巧,一網打盡?!我剛登上寶座,皇城內外可以調配的兵力並不多,我們要怎樣做才能與他們抗衡?」
「很簡單,四個字﹕軟硬兼施。」鸞鏡獻計,「他們擁兵自重,和你討要所謂的公平說法,其實,無非是想讓你撤回虎符的決定,你只要先派個使者和他們談判,示弱一點,他們就會暫時松懈戒心,這同時你調集皇城所有兵力,擒賊擒王,將吳遷、宋孟德兩個人拿下,這回叛亂就不攻自破。」
九歌下意識地咬著自己拇指指甲,思忖著他的計劃。「這樣雖然好,但是那幾個人都老奸巨猾,我派誰去才能完成這個任務?」
「你面前不就有個最好的人選?」
「你?」她抬起頭,眉心堆皺。「不行。」
他笑道﹕「九歌,你現在是女皇,不是那個任性的九歌公主了,為大局著想,除了我,你還能派出更放心合適的人選嗎?」
她嘟起唇,「我不能每次都讓你站在危險的懸崖邊。」
鸞鏡一怔,這句話觸到了他記憶中的隱痛,讓他有點失神。
「鏡,你在想什麼?」
他立刻收回心神,笑道﹕「沒什麼,我只是想……這一生,能有一個人如此關心我的生死,真的是一種幸福。」
她一嘟嘴,「你不會現在才知道這一點吧?」
「不是才知道,只是……總不確定它能保存多久。」
鸞鏡忽然泛起的惆悵讓九歌有種捉模不透的惶恐,她立刻緊緊抓住他,審視著他的眼楮,「鏡,近日你好像總是有些神思恍惚的,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托著她的臉,柔聲說﹕「我想的一切都與你有關。九歌,不要再猶豫了,明日我就出城去見吳遷和宋孟德。我保證,這一次我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九歌凝視他良久,長嘆一聲後靠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你就知道為難我,你知道我不可能不答應你。」
他輕聲回應,「這是為了我們兩個人的未來啊。」
未來,多遙不可及的兩個字,太過虛幻,根本無法捉住,只能想象。
第10章
吳遷和宋孟德等人知道九歌是鐵了心要剝除他們的兵權之後,下定決心以武力逼迫她收回聖旨。他們來皇城時都有帶一些兵馬,如今聯合在一起,便是不小的力量。
為了避免日後背上「反賊」的罪名,他們不做實質行動抗議,只是每日在城外操練兵馬,以示聲威。
但讓他們感到奇怪的是,皇城內卻一直毫無動靜,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們似的。
終于,性急的吳遷跑來問宋孟德,「宋將軍,您不是說只要我們在城外演兵,兵宮那邊就一定會派人來問責嗎?」
宋孟德也不解,然而他到底年長一些,心思填密,思慮再三後回答,「只怕這一步我們是走錯了。」
「走錯了?」吳遷驚叫,「怎麼錯了?」
「陛下到現在還不派人來,就是對我們有所懷疑,並另有打算,這樣按兵不動,比之當日我們希望她大肆斥責還來得難以對付。」
「那……現在怎麼辦?沒想到這個十八歲的女皇竟是個厲害角色,這麼難對付。」吳遷恨恨道﹕「我可不要撤軍回去,這次若不逼得她出來見人,哼!休想我罷手」
「陛下的戰略只怕不是她自己作的決斷。」宋孟德思忖道﹕「我听說當日在和大氏國決戰的時候,駿武王爺曾經帶著一名叫金絹的副將出征,而那名副將在戰後就杳無音信,軍內早有傳聞,說金絹就是這九歌公主。」
吳遷不可思議地睜大眼,「不會吧?她一個女流之輩怎麼能上戰場?」
「這也並非不可能,那時先皇立她為皇太女,她身無寸功,下面有幾個會服氣?讓她出征,便是要為她掙得一份軍功,讓旁人閉嘴。只是沒想到她作戰回來,正好先皇病倒、二皇子奪宮失敗,鳳朝江山就這樣拱手讓給她坐了。」
「那,這和她的戰略是不是自己做的有什麼關系?」他還是不懂。
宋孟德冷笑地說﹕「當日九歌曾在朝堂之上公然請命出征,還拿出一份作戰計劃的奏疏,那份奏疏,就是鸞鏡王爺為她寫的。」
他霍然明白,「這麼說來,那個鸞鏡王爺其實是她的背後軍師?」
「嗯。」宋孟德皺著眉,「不過,這個鸞鏡王爺總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難道他曾經是你手下的一個小兵?」吳遷好笑地問。
「不,」他一眯雙眼,「像是一個久違的對手。」
吳遷也皺起眉,剛想追問,忽有小兵進來稟報,「將軍,鸞鏡王爺前來拜見。」
「哈哈,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他大手一擺,「有請。」
宋孟德本想拒絕接見,但怎奈吳遷答應得太快,已經來不及了。
鸞鏡只身一人被引領進大帳,見到兩人時,微笑拱手,「兩位將軍,別來無恙。」
「王爺不是向來很忙?今天怎麼會有空來看我們這等不值一提的小闢啊?」吳遷據傲地昂著頭。
「吳將軍這話真是讓鸞鏡慚愧,幾位將軍都是朝廷棟梁,難得來皇城一趟,鸞鏡還沒有盡地主之誼請幾位將軍聚聚,已是很不應該了。」
宋孟德開口,「吃飯就不必了,王爺這次來若是沒有帶了女皇陛下的手諭,就請回吧。」
「手諭?!什麼手諭?」不解地問。
他哼笑了聲,「不是女皇收回成命取消虎符、調整軍晌的手諭,就是下令要殺我們兄弟的手諭。」
鸞鏡朗聲笑道﹕「將軍真是多慮了。本王這次來,只是私人拜訪,女皇並未有任何的吩咐交代予我。」
「沒有?」吳遷面露失望之色。
宋孟德則冷冷地分析著鸞鏡的表情。「王爺,我等與王爺沒有舊交,王爺不會無緣無故來看我們。真人不說假話,王爺有什麼事最好明示,我們不同于那些咬文嚼字的酸腐文官,不喜歡兜圈子說話。」
鸞鏡烏黑的瞳仁慢慢浮現冷峻,「既然宋將軍是直言爽快的人,我也只好如宋將軍的意了。宋將軍該猜曉我來的目的,雖然陛下沒有旨意,但是宋將軍和吳將軍,以及各位將軍現在的舉動,實在讓陛下不太開心。」
宋孟德冷笑,「陛下會不開心,是微臣等意料中之事。不過微臣等的不開心,陛下不知道考慮過沒有?」
「宋將軍,您是陛下的臣民,身為鳳朝人,應是為陛下分憂,而不是添亂。」他的聲音更冷了。
吳遷陡然拍案而起,「我們為鳳朝打天下的時候,她九歌公主還在宮內優哉游哉地蕩秋千呢!憑什麼剛登上皇位就要和我們兄弟過不去?」
鸞鏡看著他,幽幽地笑。
他按捺不住地問﹕「你笑什麼?」
「我笑將軍的說詞,不管將軍過去有多少軍功、陛下是多麼年幼的小泵娘,可將軍只是鳳朝的將軍,而陛下是鳳朝的皇帝,您是她的臣子,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勸諸位一句,現在陛下對各位的異心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各位回頭是岸,就不算晚。」
宋孟德冷冷地問﹕「若是我們不肯回頭呢?」
鸞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我的話已經帶到,各位將軍,我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