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鳳懷沙並沒有馬上戳破,但也不答腔,因為他清楚洛祥要說什麼。
「我家那丫頭……」
「鳳家沒有虧待明明姑娘,洛老板大可放心。」登上雅座,桌上立刻端來新沏的鐵觀音,香味四溢。
「哎,鳳府家大業大,能進府里做事是咱洛家燒了好香,明明在那兒老漢自是安心,只是……」
「洛老板但說無妨。」鳳懷沙端起茶碗,撲鼻而來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這氣味清新甘甜得舒爽。
「老漢也就直說了,最近露明酒樓的生意,不比往常了。」
「老板這意思,是要明明回來幫幾天的忙?」嘗了一口,鳳懷沙沉浸在茶香的香醇之中。
「欸……」洛祥搓著雙手,不知道心底的話該提還是不該提。
「回來幫忙,只要明明肯,我沒理由攔住她,她到底也是洛老板的女兒。」鳳懷沙笑著說,一派閑適。
「可鳳少東,老漢在想……」
「我答應讓洛明明回來幫幾天忙,其余的,洛老板一概不必想。」
「咱明明不是賣給鳳府,您這話說得也太……」
「鳳府當初已和露明酒樓說好,洛明明入府內掌廚半年,如今才過兩個多月,難道老板想要毀約?」鳳懷沙擱下茶碗,銳利的目光一瞟。「咱們可是有簽過合同的,押了三人的手印,您可否還記得?」
「老漢都清楚。」洛祥模模鼻子,聲量小了些。
「老板也曉得,咱們從商的講得就是信譽,連這點規矩都要壞去,還拿什麼做事,您老說對不?」鳳懷沙說得不輕不重,實則嚴厲。
洛祥的沉默,讓鳳懷沙心里有些底,不過倒也給他台階下,沒有拆他老人家台的意思。
「我知道您老想明明。這樣好了,我就放她幾天假,陪陪您,也照料露明酒樓的生意,不過三天之後您就該放人,可千萬別耽擱她的歸期,咱鳳府可是依賴她依賴得緊。」
鳳懷沙的話說得又直又白,說得讓洛祥滿肚子的話全給吞下肚,一時之間,他還真是回不過神。
「是是是,全憑鳳少東作主。」
幾杯茶之後,鳳懷沙便離開露明酒樓,走時他的目光還多停留在酒樓里,踏上街後,才放慢腳步讓春生跟緊。
「回去之後,派幾個人盯著酒樓里的生意,每日來客多少、進貨幾次,一點兒風吹草動,就向我通報。」
「少爺,這是……」春生不懂他們那些迂回的心思。
「你剛才也看到了,露明酒樓哪叫生意差?」里頭高朋滿座,就連這種非用膳的時辰也有人進門飲茶吃糕的,洛祥擺明就是睜眼說瞎話。
「跟其他樓子比起來,人是挺多的。」
「當初跟鳳府打合同時春風滿面,不過兩個月而已,見到我卻欲言又止,他拿這種鬼理由來開口,是當我傻還是嫌我不精?」
好歹,他也掌了鳳家不少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像洛祥那種老油條,一雙眼在飄,鳳懷沙就明白他肚里想的是什麼。
「你信不信,洛明明三天後回不了咱鳳府。」鳳懷沙揚高眉,說得很是輕快。「啊?那少爺還要放人走?」春生迷糊了。
「我就是要讓洛明明回去。」
第3章(1)
三日後的傍晚,鳳懷沙親自至露明酒樓要人。
很顯然的,洛祥失信了,已經到了約定時辰,洛明明始終沒有踏上鳳府的門。「少爺,您明曉得洛家不放人,還讓明明姑娘回去。」春生不懂,這擺明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這下可好啦,晌午時老總管親自到酒樓接人,听說還被人給「請」了回去,不管鳳府好說歹說,露明酒樓就是耍賴,壓根兒沒把先前約定的事擱進心底邊兒。直到天色漸暗,鳳懷沙自外頭洽商回來,知道了洛明明並沒有回鳳府,又匆匆地坐上馬車到露明酒樓來。
就如同鳳懷沙先前所揣想的,露明酒樓這幾個月並沒有洛祥說的生意下滑、經營慘澹,仍舊是一如從前,並未有太多改變。
說的理由都是假的,要回洛明明才是真的。
「我若不讓她回去,洛祥也會捎信來府里,信里要是加油添醋說了什麼,洛明明最好會鐵石心腸的置之不理。」說不準,兩人還會大吵一架,自己又莫名其妙的變成冷血無情之人。
「可現在,明明姑娘她人都……」
「我讓她回去,是要讓她親眼看看自己老父親說的假話。」他可沒忘,洛明明這女人性子也挺耿直的。「你也知道的,我放她假回去,那女人可歡喜得很。」「會不會是少爺剛好送了明明姑娘禮物,她還滿喜歡你贈的簪子,是嗎?」如果她那麼好打發,鳳懷沙也會輕松許多,很可惜她沒有這麼好說話。
「我不過是借花獻佛,你當真她會為了個小玩藝兒就沒戒心了?」想必是加上他先前因她無端飽受皮肉之苦,心底歉疚得很。
「欸,少爺!您也別把明明姑娘瞧得多有心機,我見她人倒是挺單純,沒您想得那麼迂回。」
鳳懷沙瞪了他一眼,她當然是對他們沒什麼心眼,可自己與她是結怨在先,光瞧她講沒幾句話兩人就要吵起來,他會這樣想一點兒也不奇怪。
很快的,在鳳懷沙一腳踏進露明酒樓時,招呼人的小跑堂眼尖地認出人來。「鳳少東好!用膳嗎,還是找咱老板的?」
「沒,我找你們酒樓掌勺的。」
「您說明明姊啊,她在廚房忙著呢,要不小的給您安排上二樓的雅座,等傍晚用膳的客人少些,再請她出來。」
「她晌午就應該要回到鳳府了。」鳳懷沙冷冷地說,這狗小子顯然是弄不清狀況。「我現在就要看到人。」
「還不快去?在那邊磨磨蹭蹭的,要惹毛我家少爺嗎?你好狗膽呀!」春生開罵,這愣不登的傻子還杵著,他家少爺就要變臉了!
直到洛祥再度出現,鳳懷沙的硬脾氣也隨之而來,他臉面一板,沒有給他老人家好臉色看。
「沒想到是少東親自來接我家明明。」
「這難道不是你的主意?」鳳懷沙反問,有些譏笑。「洛明明真是不得了,還得要我親自上門,洛老板才肯還?」
「饕客們知道這三天明明回來了,難得肯回籠,所以也就忙了些,暫時抽不開身。」洛祥笑著,把那雙眼笑彎了。「明明還說,若少東來了,就到包廂內等候。晚些忙完,就會隨少東一塊回鳳府。」
「敢情是要在我面前擺架子?」他猜想,這些話應當是出自洛祥,並非洛明明所交代。
她這女人,最不喜歡麻煩別人,尤其對象是他。
「好,我就等。」
洛祥眼里的目光一閃,有些不信自己听到的。不過,他很快就掩去不自在的神態,將鳳懷沙領上二樓了。
「你來做什麼?」
直到他再看見洛明明,已經是一個半時辰之後的事了。
「接你回鳳府。」鳳懷沙喝著茶,沒想過自己如此沉著。
「我不是跟老總管說過,晚上我會自己回去嗎?他沒有對你說?」竟然連他都親自上露明酒樓來,洛明明有點不可置信。
他這男人一向沒有什麼耐性,等了這麼久,恐怕春生不知倒了多少楣。
鳳懷沙挑了眉,瞟了眼酒樓下的欄櫃里,洛祥正在清算今晚的帳目。
很顯然地,有人陽奉陰違了。
伴下茶碗,他盯著她滿臉薄汗,幾綹細發黏貼在雙頰上,小臉紅撲撲的,很是好看。「在這里,你還挺辛苦的。」
「等多久了?」洛明明又問,見整盤的瓜子殼,他到底是何時來的?
「傍晚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