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啊,小的回來啦!您疹狀好些沒啊,小的給您帶碗薏苡甜湯!昨天您不是直夸這甜湯好嗎?鐘馗大庵還煮了一鍋要小的帶回鳳府呢。」春生這馬屁精,捧著甜湯進房門來,就是要探探自家主子的病究竟好些沒?但是,他看到的卻是鳳懷沙癢到在床榻上打滾的模樣。「少爺?」
「他娘的,我怎會癢得快要死了!」鳳懷沙越抓越火大,渾身奇癢無比,沒有一處完好無恙。
「這,怎會這樣啊?」春生看著洛明明,有些不明白。「明明姑娘,您沒給少爺吃藥啊?」
洛明明出房門喚人。「有啊,就按大夫說的時辰,一日三回,沒有遺漏呀。我看還是讓他先梳洗沐浴,等等上些藥,我後院里還煎著他晚點要吃的藥呢。」
春生尾隨在後,手里那碗薏苡甜湯,他主子應當是吃不下了,于是便自己喝了起來。「那我家少爺怎會癢得在床上打滾呢?」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你也知道的,他這人一向很嬌貴。」
「這倒是實話。」兩人看著小廝燒來熱水,一桶桶地往鳳懷沙的房里端,而他們依舊話家常,聊得很起勁。「你不進去替鳳懷沙沐浴?」
「不了,現在有人伺候少爺,凡事都攬著做。」春生喝甜湯喝得津津有味。「那小廝長得是有點普通,不過手腳很勤快。」
洛明明看著他,沒想到春生的嘴真壞,還嫌棄人家的長相呢。「鳳懷沙到底是吃了什麼,昨晚的菜又不是新的,沒理由那隱疾會發作呀。」
「少爺這病啊,小時起過那麼一次,那回他躲在被窩,連哭了三天才氣消。」說起鳳懷沙不吃菜的壞毛病,其實是事出有因。「從前他嘴也沒有這麼挑,不過這疹狀起得太可怕,叮得他不敢再吃菜,哪怕是一口也不願。」
「到底是哪樣菜害得他犯病,我來時都沒听說他有這毛病。」
「哎呀,一個大男人家卻起了滿身的桃心疹,而且那顏色還粉紅粉紅的,說有多丟人就有多丟人。咱少爺小時候就很愛面子,所以哭得沒日沒夜,直到疹消了才肯下床哩。」
洛明明搖頭,鳳懷沙還真是嬌滴滴得讓人沒轍,虧他一副高頭大馬的模樣,長相也是英氣逼人,可這隱疾……卻柔弱得可以笑掉人家的大牙。
「還真是委屈他了。」
「這可不是嘛,那就請明明姑娘好好善待我家少爺。他這人啊,受不得半點罪,您多擔待些呀。」
兩人的話題全繞在鳳懷沙的身上,說得好不快活,背地里講人閑話的滋味,還真不是普通的痛快。
「欸,我說咱少爺……」春生說到癮頭,本來還要再講下去,卻遠遠听到鳳懷沙的吼聲。
「春生啊!春生!」
「鳳懷沙怎會喊得這麼淒厲?」洛明明嚇一跳,沒听過他如此淒慘的喊聲。
「春生!你快點來,春生啊!」鳳懷沙的吼聲,響遍鳳府整個後院,洛明明和春生急忙忙的沖到他的房門口。「少爺啊,您怎麼了?別嚇人啊!」春生一掌才按上門板,鳳懷沙淒厲的叫聲再度響起。
「不要讓洛明明進來,不準她進來!」鳳懷沙驚天動地的吼聲中帶點微微的哭腔。「天要亡我、要毀我啊!我鳳懷沙一世的英明呀!」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洛明明被春生攔在門前,她也很著急。
「怎麼會連‘那里‘都有了!春生,快點幫我請大夫來,快!」鳳懷沙暴跳如雷,聲調里有藏不住的哀愁。
「到底是‘哪里‘啊?」洛明明看著春生,有點不可置信。「腳底板呀a」
「明明姑娘別急,待小的看去,少爺現下月兌得半點都不剩,您可是還未出閣的閨女……進不得!」
春生的話讓洛明明俏臉漲紅。「那、那你看清楚了,得趕緊來告訴我。」
他一頷首,隨即進了房門,接著小廝離開,趕緊沖到醫堂喊大夫前來會診,茲事體大,他們一點兒也不敢輕忽。
洛明明被攔擋在外,她靠在門上,企圖听房內的動靜,依稀听聞鳳懷沙不知道和春生說什麼,講著講著,不知道自己有無听錯,竟听到一個小小的哭聲。
「少爺,您就認分,別怨天怨地,明明姑娘是不會嫌棄的,您說是吧!」
「鳳懷沙,你振作點啊!」
洛明明在外頭打氣,怎奈這話到了鳳懷沙的心里,令他悲憤難忍,仰天咆叫起來。
「啊這叫我怎麼活下去呀?」
春生這廂安慰著主子,那廂還牽掛著鳳懷沙的洛明明站在門外。不消片刻,他踏出房門,神色凝重、哀戚至極。
「明明姑娘,您切莫棄我家少爺而不顧,他待你一往情深。您還記得幾月前他在寨子里替您擋上那一刀,是生死相搏呀。」
「我、我清楚,他到底怎樣了?別吊得我心里頭七上八下的。」
「您記得要待我家少爺情深意重、一如往昔啊!」春生見洛明明頷首承諾,便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只見洛明明滿臉羞紅,頭頂簡直要冒煙了。
「真的連’那里’都有了?」她不信,羞死人了。
春生很認真的點頭,非常嚴肅地道「回頭咱押合同去,小的絕不讓您誆我,這輩子您要和少爺生死不離。」
洛明明傻眼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一時半晌說不出話來,更忘了去追查鳳懷沙是吃了什麼,才會慘成這副鬼德性。
手里那碗甜湯還端著,春生又吃了幾口,接著續道「晚些大夫就來,方才少爺已經躺回床上,您就……安慰安慰他。」
那張如花似玉的臉漲得通紅,洛明明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我去?」
春生有些放肆地拍拍洛明明的肩膀。「我家少爺,往後就交給您了。記得,要不離不棄!」洛明明真想哭,那日後她的幸福,誰來照顧?「這疹狀,會傳染嗎?」
「小的不知,不如等等問問大夫好了。」春生推著她的背,催促著。「如果可以,把咱少爺攬進懷里好好安慰著,他今夭心底邊兒傷得很重。」
洛明明硬是被春生給一把推進房里,房門隨即被重重地掩上,獨留她和卷在被窩底的男人兩兩相望。
「鳳懷沙……你沒事吧?」
「明明,你……我真不想活了。」他一拳捶往床板,鼻頭發熱。「去幫我買斤砒霜。」
「說啥傻話啊?」洛明明趕緊坐在床邊,好聲安慰。「等會兒大夫就到。」
「如果你要棄我,現在可以逃。」鳳懷沙真沒想過自己有天會這般狼狽。
「若我逃,春生不會放過我的。」洛明明握著他的手,真是可憐,連掌心里都發疹。「倘若你不信,我洛明明對天發誓。」
「發誓沒有用,打合同比較實在。」可是,他還是難過得淚水都要擠出來了。「什麼天打雷劈,都是騙人的假話。十個起誓,八個反悔!我見多了。」
他竟然這麼不信她,洛明明四處張望,從五步遠的小幾上拿了紙筆回來。
「打合同嗎,好!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寫。」她嚴肅得不像是在說笑。「快說我還等著寫。」
鳳懷沙委屈的頷首,遂開口續道︰「我,洛明明家住……哪里?」「京城白虎大街。」她提筆就寫,字跡清麗秀氣。
「繼續。」
「對天發誓此生不棄鳳懷沙……」
「不都說對天發誓不準嗎?」被打斷的鳳懷沙有點沒好氣的說「這只是場面話,不過還是得寫上去。」
「好,然後?」
「今日于……」
鳳懷沙怎麼說,洛明明便詳實地寫下,不知寫了多久,之後便成了數十張滿滿的紙頁合同,就連她最後都不清楚他究竟說了什麼,只管跟上他說的,仔細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