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方開明沒出來,來的是他的小廝清河。
清河起先有點不解,在胡管事的胡亂一比下他看見坐在牛車上的季薇,他先是驚喜的咧開嘴要上前打招呼,繼而想到正站在人來人往的方家船行門口,表情倏地一收,粗聲粗氣地往牛車一踢。
「怎麼現在才來,不知四爺等急了嗎?」他兩道毛毛蟲似的蠶眉打了好幾個結,好不凶惡。
何等聰明的季薇一眼就看出其中有問題,她按下娘親和弟弟的手示意他們不要開口,靜觀其變,配合著客串演出,「清河哥哥,我來交貨了,一共十五兩,請點收。」
一句「清河哥哥」叫得清河的臉皮很明顯地抖了三下,他臉色微白得差點跪下來喊姑女乃女乃。
「是……十五兩嗎?沒算錯。」
「是的、是的,不過你要給我幾文銀子打賞我也收。」
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把清河鬧得臉都紅了。
老實的清河不像他主子那般滑頭,不但算了十五兩給她,還把銀袋里幾十枚銅板也往她手上倒,真當成賞銀。「一……一會兒你們要去哪里?難得來一次鎮上就多逛逛。」可別走遠了,待會兒四爺會去找你們。
清河眼楮眨得快抽筋了,好不容易才把意思傳出去,讓季薇看得都快笑破肚皮了。
「我們到碼頭做買賣,賺點小錢好買頭花戴。」清河,你不要再抖了,再抖就露餡了。
她長得像母大蟲嗎?怎麼怕成這樣。
清河不是怕她,是被她那句「清河哥哥」給嚇到,連他主子都一臉無奈的喊她小師妹了,他能不多三分敬意嗎?
「嗯,我知道了,快去,下一船的商客快到了,你們剛好趕上時機,去找個叫石老九的人,他臉上有道刀疤,綽號是刀疤老九,報上四爺的名字,讓他給你弄個好位置。」他低聲的交代。
清河所謂的「好位置」指的是沒人敢來找麻煩,有人罩著,他們大可大大方方的擺攤,那些鬧事的閑漢不敢靠近。
「謝你家四爺了。」她將銀子往懷里塞,沉手的銅板就轉手交給紀老爹,讓他打酒喝,喜得紀老爹笑得見牙不見眼,直說貪財了。
第六章椰制品開市轟動(2)
不假他人之手的清河一次一甕的把果子醬搬上停放碼頭的寬頭船,他走了三趟才搬完,狀若無事的繞過胡管事,直接上船等開船。
其實他是奉命守著那幾甕「醬菜」的,以防有心人去開甕,發現里頭裝的不是醬菜,而是府城正當紅、一匙難求的果子醬。
因為賣得太好了,那一甕讓酒樓賺進上千兩,因此腦子動得快的四爺決定銷往京城,京城貴人多,只要東西好又稀少,大多都肯砸下大錢買,一點也不怕賣不出去。
不過四爺更想賣季薇手中的椰女乃、椰漿、椰子粉,肯定有銷路,要不是幾個爺兒們盯著四爺不放,他還想開間她說的火鍋店,專賣各式鍋品,以椰女乃為鍋底,椰漿制成甜點,椰汁水配著當茶飲。
刀疤老九臉上的刀疤真的很嚇人,它從左眉往下橫切,經過鼻子,下壓到右臉,刀痕很深,至今仍能清楚的看見翻起的肉疤,可見當時的情形有多驚險,他的腦袋差點被人剖半了,嗚呼哀哉,他長這模樣不嚇哭小孩才怪。
埃哥兒猛抬頭一見,四肢都僵硬了,豆大的淚珠子要掉不掉的在眼眶里打轉,顯然是嚇到哭不出來了。
而周玉娘則是臉色發白,身子抖個不停,拉著女兒、兒子想走,偏偏雙腳僵住了走不動。
反倒是在前世見過特殊化妝術的季薇見怪不怪,猛鬼屋是她最愛的地方之一,她喜歡研究強尸片、鬼片那些令人作嘔的假蛆、假傷口,半張臉燒了的腐肉,越可怕的東西她越愛。
因此她一看到石老九不是尖叫著逃走,也沒有兩眼一翻的暈倒了,她是用欣賞的眼光當藝術看,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大哥,你這道疤很有殺氣,你有沒有常常偷笑到腸子抽筋?」
就這一句話,季薇贏得石老九的友誼,雖然他認為她是個怪姑娘,膽子大得能上山打老虎。
「來喔!來喔!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美味,只要你嘗過就還想要吃,不小妹在此先說一句抱歉,數量不多,限購三份,先來者先買,欲購從速,手腳慢了就買不到……」
「什麼東西夸得上天下地絕無僅有的,別是坑錢的噱頭吧!」一位路過的商人大聲的打趣,站在一旁觀看。
「坑不坑錢你吃了就知道,小妹準備了三種甜點,一種只賣一百份,一份五十文,賣完了就沒有了……」她一樣一樣賣,把人的胃口吊足了,吃不到才是最好的。
「什麼?!一份五十文?這還不坑人?!」一個夾肉饃饃只賣三文錢,吃上三個管飽。
「這位客官,不怕你貨比貨,若你能在別處吃到同樣的糕點,我倒貼一百文給你。」敢賣就不怕客人吃。
「真的?」沒騙人吧!
「真的,比金子還真,絕對童叟無欺。」一說完,季薇便掀開三層竹籠的最頂一層,雪白糕點散發出濃濃香氣。
「哇!好香啊,有股女乃香味……」
「是的,女乃香味,這叫女乃香椰子糕,你們看這軟軟綿綿的樣子,不想吃一口嗎?」她取出薄得宛如紙片的竹刀,切下一小片遞給紀老爹。「紀爺爺,我說過要請你的。」
此時,已經有人在吞口水了,兩眼直盯著女乃香椰子糕。
「哎呀!還真給我,我就先嘗嘗味道……咦?咦!咦?!這是……」紀老爹只是輕輕抿了一口,就滿口女乃香味。
「怎麼了,老大爺,你嘗出滋味了沒?」先前吞口水的人急著追問,五十文早握在手心。
紀老爹沒空回話,他吃了一口又一口,像護食的猴兒防人來搶,一片吃完意猶未盡,又腆著臉想再討一片。
季薇抱歉的跟紀老爹說,等回家了她再把準備要給他的那一份給他,現在這里是算好了要給客人們提供的,紀老爹一听回家還有得吃,樂得直道不打緊。
她不是舍不得給紀老爹吃,而是準備有限,要讓更多人品嘗椰子發展出的商品,她要賣長久,而非曇花一現。
「老子就不信有多好吃,我買一份,不好吃老子翻桌。」反正損失只有五十文,他花得起。
听到有人嚷著要砸場子,一旁在搖骰子賭錢的石老九倏地起身,眼神凶狠,季薇朝他投了個安撫眼神後他才坐下,繼續搖著骰子,但兩眼像蓄勢待發的狼目,往人群中直貓著。
「福哥兒收錢。」
「好的。」福哥兒有些拘謹,羞澀地接過銅板。
手勢如作畫般優美的季薇很快的切好十片女乃香椰子糕,分別裝在十只瓷白小碟,她將其中一只瓷碟推向付了錢的客人,手邊劃了一下,糕餅如荷花盛開似的裂出九瓣。
「請慢用。」
「哼!不過是吃個糕點而已,你擺什麼大酒樓的派頭……嗯!嗯!好濃……這是羊女乃嗎?不,不對,羊女乃很腥,沒有這股香濃,可是牛乳……是甜的女乃,太奇妙了……」呃!怎麼沒了?!他不是才吃幾口?
「你覺得值不值得這個價?」順便做個市場調查。
他沒回答,只是咂咂嘴巴,想找回那流失的味道。「再來一份……不,五份,我要打包帶走。」給他老婆、孩子嘗嘗。
「抱歉,小妹先前言明了,一人只限三份,你還有兩份,是要包起來還是現吃?」讓你吃飽了你還想再吃嗎?這叫饑餓推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