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皇子妃 第18頁

母親溫柔地撫模他的臉龐,依依不舍的目光印在他心版上,那是他與母親的最後接觸。

他尚未應聲,母親已扳動機關將床板蓋起,天地瞬間在他眼前變成黑暗。

他在黑暗中發抖,睜大眼楮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可他的耳朵卻能清楚分辨外頭的動靜,門被推開,雜速的足聲、刀劍相觸的撞鏘聲、母親從床上下地的腳步聲,還有母親一貫輕柔的嗓音。

她問︰「誰派你們來的?是王皇後,還是王丞相?」

「不必多問,皇甫靜在什麼地方,把人交出來,可以饒你不死。」

母親輕輕笑著,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斬拿不除根,可不是王氏的作風吶。」

殺手不耐煩,一把捏在母親的脖子上,怒道︰「快點說,你把皇甫靜藏在什麼地方?」

「如果你們想交差,就快點殺了我吧,我派出去的人,應該很快就會把皇上給請來。」她的聲音從容淡定,仿佛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是輕柔披巾,而不是殺人利器。

「皇甫靜已經被送進宮里?」殺手聲音中出現一絲緊繃。

下一刻,他听見刀出鞘的聲響,然後是母親的哀嗚,那個聲音低抑而悲傷,他心底清楚,母親的壓抑是為了不教自己听見。

她怕他失聲痛哭、怕自己被敵人發現。

可他捂住嘴巴,听得認真,他听著母親的聲音越低越沉,直到再也無法分辨……

堅接下來,是一陣混亂聲晌,殺手翻箱倒櫃,拿走所有的金銀玉器,他們用刀子破壞屋里的每樣東西,企圖制造強盜入侵的假象。

他蜷縮成團,他警告自己,不準發抖,他撐住拳頭,把手塞進嘴里,不準自己發出丁點聲音,他快嚇死了,卻不斷告訴自己勇敢,不斷欺騙自己他不害怕。

那個時候的他,就像……像今晚的莫詩敏。

他那雙勾人魂魄的黑瞳中,閃過一絲陰狠。

第5章(1)

清晨,伴隨幾聲雞嗚,淡淡的花香從窗外散進屋里。

詩敏醒來,揉揉惺松睡眼、捏捏發疼的膀子,伸兩下懶腰,轉頭探一眼床上的男子,趨近,軟軟的小手覆在他的額間,探試溫度。不壞嘛,居然沒有發燒,這人大概不是九命怪貓來投胎轉世,就是債多不愁、傷多耐痛。

稍稍抹了把臉、漱漱青鹽,走到外面小廳,貼身婢女喜妹端來早膳,她匆匆用了幾口,就把事情給盼咐下去。

「再送一缽過來,順便煮一鍋肉粥,肉切得細碎些,用小火偎著,我需要的時候,隨時讓人送進來。」

「是。」

喜妹悄悄望一眼屋里,是為那位爺準備的吧,昨兒個,她被舅夫人給打發出去,否則她真想進去看看,是何方人物,竟能住進姑娘屋里。

「讓張叔送舅夫人去一趟橘園,等他們回來,再過來回我。」

她得盡快確定橘園里那些橘子可不可以用,若能,就得在結果子之前,先打造些大爐大鍋,買一堆瓦罐來儲存橘醬,對了,還得從濟慈堂里找來制藥師,問問陳皮的加工法子。

「是。」

「家里傷藥不夠,讓李伯走一趟濟慈堂,如果踫上凌師傅的話,就請他一起回來。對了,再讓李伯走一趟狗子胡同去尋莊師傅,問問清楚,莊師傅和少爺什麼時候回家,呃……就說家里忙,沒人養雞養鴨清牛糞,反正家里離京城近,往來不過一個多時辰,假使沒其他事,待放榜日再遣人去看榜就成了。」

她心底清楚,哥哥非常看重這次會試結果,他迫不及待想超越爹爹的成就,以告慰娘親在天之靈。

可她不願意哥哥背負這麼大的壓力,假使他們回到家里,有那麼多事可忙可看,多少可以轉移些心思。

「如果少爺決定放榜後才回來呢?」喜妹請示。

她沉吟須臾,回答,「那就讓少爺甭擔心銀子,趁著這幾日閑暇別待在屋里悶著,同莊師傅四處走走,听說京城里有許多好看好玩的,讓少爺幫我挑點新鮮玩意兒回來,要是沒找到合我心意的,我可不依。」

「說到底,姑娘就是擔心少爺為會考結果操心,想給少爺尋點事兒做。」喜妹笑話主子兩句,可她是打心底羨慕,她從沒見過感情這樣好的兄妹。

詩敏瞪她一眼。「益發沒規矩了。

喜妹才不怕她,笑道「姑娘自己也不是個規矩的主兒,怎地這會拿起規矩作文章,若讓嬤嬤體听見,定要笑掉大牙。

詩敏一把掐上她的腰,癢得喜妹咯咯笑不停。

「行了,別再玩,管事們都來了嗎?。」

「已經在外面候著,為了那一成紅利,管事們比姑娘還起勁,想早早回了事,趕緊回去干活兒呢。」

這是詩敏定下的例,她允諾,年底賣出莊園產物後,將撥出兩成利潤給莊戶、一成利潤給管事們。

「這樣不是很好?」不必拿鞭子使力叫他喝,驢兒就揚蹄往前奔,多省力吶。

「才不好,姑娘頭一回掌事,不懂規矩,您給莊戶月例,農忙時又給賞,已經與旁的莊主不同,年底,若主子賞幾斥酒肉已是優厚,姑娘卻還要分紅利,不知道有多少莊戶听在耳里,心想著搬進咱們莊園呢,您就不擔心惹火附近的莊主?」

喜妹性格爽利,是從晉州帶來的舊人,約莫是詩敏縱慣了,沒什麼主僕尊卑之分,有話直說,半點不保留。

「我沒想那麼多,只想著,要馬兒快跑,就得把馬養肥養壯、養精神,你待人三分好,旁人必還你五分心,行了,你讓管事們進來,下去後,找人燒點熱水,送到舅夫人房里,再讓女乃娘過來替我。」

「是。」

屋里,他已經醒了,卻閉上眼楮,細听外堂的動靜。

他听著詩敏和管事們的對話,字字句句有條有理,不像個小泵娘,倒像掌家多年的老夫人,他訝異,她竟變得這麼能干。

雕啄玉石需要刻刀,雕啄人需要苦難、艱困的環境,才能一刀一鑿將人磨蝠成器。

打發了管事們,詩敏不雅地打個呵欠,撒嬌墉懶地趴在剛進門的女乃娘背上,「女乃娘,你心幫忙守著里面那位,注意他有沒有發燒,如果發燒就讓喜妹去找我,如果清醒,就問他要不要喝點粥,能吃下多少是多少,傷口結痴需要營養。」

「知道,快去洗洗吧,一身腥臭味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受傷流血的是你。」

詩敏聳聳肩,昨兒個太累,心里記掛的事多,居然頭一偏就睡著,半夜醒來又不好擾人燒水,只好挨到天亮,那股昧兒,別說女乃娘,就是她自己也嫌棄。

「知道,馬上去了。」

詩敏進屋,尋來換洗衣物,看一眼病人,不放心地模模他的頭,才轉身離開屋子。

臨出門前,女乃娘心疼地拍拍她發白的小臉,補上幾旬,「這兒有我,你別擔心,洗過澡、休息一下,別急看過來。」

待詩敏再回自己屋里時,他已經坐起身,喝掉兩大碗肉粥,現在正進行第三碗的工程。

見她進門,女乃娘笑道︰「天可憐見,沒見過病人這麼會吃。」

才一會兒工夫,他就和女乃娘熟絡起來。喂完粥,女乃娘拿來帕子細細幫他淨臉,還幫他把頭發打散,重新整理過,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許多。

「不會是搶食物不成,被人拿刀砍了吧。」詩敏說笑,走近床邊,抓起他的手號脈。

他沒搭話,女乃娘搶先問︰「怎樣,狀況還好吧?」

「還不錯,他有驚人的恢復力,許不了幾天就能下床了。女乃娘,你再去煎幾顆蛋,順便把藥給端過來,哦,對了,鱔魚補血,他昨兒個流不少血,你看人去水田里抓幾條鱔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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