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醒來就吃這麼多,好嗎?」女乃娘猶豫的問。
「吃得多、傷養得快,咱們才能趕快送走麻煩公子,如果他不想吃正好,我讒得緊,女乃娘,我想您的炒鱔魚了。」
「女孩子家說話半點不遮掩。」女乃娘覷她一眼。
詩敏笑笑,也只有女乃娘還當她是女孩子。
「遮掩啥呢,吃飯皇帝大,誰也管不了咱。」
「你啊,唉夫人肯定要責備老奴沒好好教導姑娘了。」
「別擔心,我娘脾氣可好呢,她只會夸你合辛茹苦,把我和哥哥帶大。」
兩人拌過幾句,女乃娘哭笑不得,只得出門去廚房。
見女乃娘一離開,詩敏立刻俯,快于快腳月兌去他的農服,這事兒得趁著女乃娘不在時做,否則又有場好叨念的。
「我要幫你處理傷口,要不要吃點藥,比較不會那麼痛?不過吃了藥,傷口會愈合得慢些。」她把好壞處全說出,由他自己決定。
他幾乎連考慮都不,便搖了頭。
好吧,各人選擇,詩敏聳聳肩,打開棉布條,他傷口仍然紅腫得厲害。不吃藥啊?她做了個鬼臉,嘖嘖兩聲。
先將烈酒放在炭盆上溫熱一會兒,再取棉布浸濕,詩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直接朝他的傷口上鋪過去,他的臉瞬間成了歪茄子,卻硬氣,咬著牙,不喊出聲。
听見他牙齒緊緊咬合的格格聲,她知道這種痛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快手快腳將所有傷口都消毒一遍後,她站開,眯了眯眼,等著他緩和過來。
終于,他的臉色由紫變白,頭無力地垂向一邊,汗珠子順勢滑了下來。
她退坐到床邊問︰「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他回道。
「先說了,不是惡整你,酒可以助你傷口快點痊愈,每天都擦一回,你的傷才不會發紅潰爛。」
她是說真的,可挨疼的人,把這解釋听進耳里,成了欲蓋你彰。
疼痛過去,他輕挑眉毛,看向她的眼中帶著審度。
她沒躲開他的眼光,反而抬眉相望,晶亮晶亮的眼珠子,燦爛又耀眼,被她一看,他竟感覺幾分羞。
自己是怎麼了,不過是個小丫頭。
「不錯嘛,能開口說話了,我以為你還得啞巴個三五天,才有力氣。」
「這點小傷。」他哼笑一聲。
「小傷?公子,您干哪行的啊,這樣叫小傷,怎樣才算大傷?斷手斷腳還是掉腦袋?」傷口消毒完,她撒上師傅的特制傷藥。
「商人。」他言簡意骸。
「現在當商人得水里來火里去,滿身疤痕當印記?是小女子太孤陋寡聞,還是公子的生意不大正當?」她不斷跟他說話,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少挨點疼。
挑眉,他看著她像畫水墨畫似的,小手在自己身上輕輕點劃,他明白,她怕他痛。
嘴似刀子、心似豆腐,戴看一張堅強面具,卻在暗夜里低鳴哀泣,她是怎樣的女子?對她,他越來越感興趣。
「放心,我的生意不僅正當,如果姑娘他日有需要,在下多少可以幫點忙。」
一口氣說上好幾句,確實有些勉強,他輕喘兩下,緊了緊眉眼。
見他壁眉,她淡淡一笑,假裝沒看到,大方承應下來。
「受人點滴涌泉相報,公子這份心思,小女子若不記牢,豈非對不住鮑子高風亮節的端正品行?放心,日後若有需要,我定會好好找機會讓公子回報耳里听著她的話,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見他一笑,她俐落地換上新藥布,再用白色布條將他的傷口綁起來,穿上衣服,拉起被子,大功告成。
她的手腳之所以俐落,是跟著凌師傅長年幫貧民治病看傷訓練出來的,娘去世後,她就算身上有銀子,也不能拿出來施粥濟苦,萬一事情傳到江姨娘耳里,豈非自討苦吃。
所以只能打著師傅名號,四處為人義診,直到搬進莊園,師傅忙得三天兩頭見不到人影,才停下這份差事兒。
打理好病人,詩敏拿把椅子坐到他對面,問︰「名字?」
「傅競。」
「昨兒個思慮不周,少問了一個問題。」
「姑娘問。」
「你那個仇家很厲害吧,會不會一查,查到我們莊子里,將我們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給滅門血洗?」
听見她的問話,他不應該笑的,卻忍不住放聲大笑,這一笑,震動到傷口,疼得他咬牙。
「我問真格的,你那什麼反應。」
「這話會不會問得太晚?說不定,人家已經找上門了。」
「真的?門她一驚,跳起來,就要往屋外沖,可才跑過兩三步,便听見他有氣無力的聲音。
「你昨兒個不是用樹枝滅了痕跡,還擔心什麼?沒事的,少自己嚇自己。」
傷處隱隱作痛啊,若能平穩睡上一覺,肯定不錯,可他舍不得閉上眼楮,錯失和丫頭說話的機會。
所以沒事?她轉過身,狐疑問︰「你不是暈了嗎,怎麼知道?」
一驚一乍的,要不是心髒夠強壯,她早晚被他活活嚇死,詩敏眼楮睜得又圓又大,不解地望向他。
「我是暈,但沒有不省人事。」
難怪,藥那麼好灌,不過他也夠厲害的,就算有藥,她下針時還是會痛啊,他沒昏過去,居然能憋住氣,半句不喊,強!真不知他是皮粗肉厚,還是天生不怕痛。
「合計著,你是誰我的同情心來著?」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笑道。短短幾句,他喜歡上同她斗嘴。
「就怕浮屠沒造成,反害了卿卿性命,得不償失。」她歪了兩下嘴角。
「放心,我保證,你這浮屠造大了,日後定是福德綿長、富貴榮華。」他眼底閃過一絲驕傲。
「哈哈!」她嗤笑兩聲,見過自信的,卻沒見過像他這麼白傲的,救了他就能福德綿長、富貴榮華?他當自己是玉皇大帝還是福德正神。
兩人一來一往間,也不知道斗過多久,直到女乃娘進門,兩人才嗚金收兵。
女乃娘帶來的托盤里有蛋、有藥,還有一盤香噴噴的炒鱔魚。
詩敏笑著把托盤接過來。「怎麼這麼快?抓鱔魚也得工夫啊。」
「昨兒個莊戶送來的,還有兩只大肥鴨子喔,現在吶,人人都想討好姑娘。」
女乃娘一邊說,一邊把藥端給傅競,他用沒受傷的手接下,仰頭,眉頭不皺半分,一口氣喝掉。
詩敏把蛋端給女乃娘,讓女乃娘喂病人,她自己搶走鱔魚,幾筷子入口,那個痛快和滿足啊……
「不是說,給我補血嗎?」傅競見她吃得津津有昧,也想嘗嘗。
「見你精神還不錯,大概不缺血吧。」語畢,她又把一片滑喇的鱔魚丟進嘴里,一口咬下,既脆又鮮甜,真是好滋味。
暗竟望向女乃娘,沒有多說半句話,光是眼神就讓女乃娘心軟。
女乃娘舉起筷子往詩敏的盤子里夾鱔魚,她不依,背過身,把盤子端走。
見她難得的孩子氣動作,女乃娘樂了,哄著她,像小時候一樣,「姑娘乖,廚房里還有呢,你想吃,女乃娘中午再給你炒一大盤,現在分一點給女乃娘好不?」
女乃娘都開口了……她向傅競投去一眼,悶聲道︰「最好你值得七級浮屠。」
暗競挑釁地揚揚眉,張開嘴,女乃娘把鱔魚喂給他。
他咬幾口,夸張地說︰「走過大江南北,我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您的手藝太教人吃驚,我保證,便是皇上吃了您這道菜,也要贊不絕口,姨,您留在這里著實太可惜,如果進宮,定是御膳房大廚子。」
詩敏瞪他,不敢置信,他居然能說這麼一大串,而且沒喘?
別騙她一塊鱔魚有那麼大功效,如果是的話,整盤吞憲,他豈不是可以下地跳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