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她有最靈敏的狗鼻子,哪里有藏污納垢,或齷齪下流的勾當,她朝空氣里一嗅全都跑不掉。
佩服之余,小蔡又不免長吁短嘆,哀怨地瞪著她鑽來鑽去的靈活背影,苦命地扛起重達二十幾公斤的攝影器材,焦距對準尾隨其後。
偷情中的陳立委倒是十分愜意跟身側女子談情說愛,剛從大廈走出便沿著紅磚道散步,卿卿我我地又摟又親。
不過長期被跟拍的政治生活,他很快地察覺到身後不尋常的動靜,拉著外遇對象越走越快,幾乎有點像在小跑步。
只見他拿起手機撥了串號碼,不一會,車窗全黑的奔馳緩緩駛近。
「啊!他的司機來了,快追,不能讓大新聞溜掉,我這個月的房租就靠他了。」台北居大不易,她得用力地攢些錢買間鍋牛殼。
苗秀慧就像九命怪貓似的,不要命地在車陣中追逐,兩條竹竿腿比她家三太子的風火輪還厲害,咻地飛到對街,沒見她有一絲遲疑。
苞得氣喘吁吁的小蔡累得像狗一樣,不斷地換氣呼吸,揮汗如雨的直嚷嚷,「不……不要再追了,來……來不及,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個輪子,你別傻了。」再跑下去,他的心髒就要罷工了。
「不行,天下沒有辦不到的事,只怕有心人,你加把勁,拚一拚,你兒子的女乃粉錢就快到手了……」就差一點了,絕不能放棄。
不死心的苗秀慧左顧右盼,想找輛沒載客的小黃。一遇到她最感興趣的八卦,絕對死咬著不放。
「我沒有兒子。」小蔡氣惱地大吼,很想用攝影機的蓋子丟她後腦勺。
他前輩子一定是太風流,欠下不少感情債,這輩子才會連生三個女兒,包括老婆在內一共四個情人。
「好啦!別抱怨了,回去拚一拚……哈!老天爺果然是對我寵愛有加,我遇見熟人了,咱們去搭個便車。」真幸運,王爺有保佑。
「什麼便車,你不要跟不熟的裝熟,我可不想象上回一樣,被人拿著武士刀追殺……」喝!這個人……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一心想追新聞的苗秀慧哪管他熟不熟,一把拉開後車門,便把攝影大哥往里塞,完全沒知會車主一聲,彷佛私家轎車用得自然。
接著,她有如身子輕盈的麻雀鑽進副駕駛座,奪下駕駛正用來談生意的藍芽耳機,催促他Go、Go、Go。
「小姐,你看錯了,我這不是出租車。」她也太理所當然了,他車頂沒裝個載客專用的燈號吧!
「大男人不要唆唆的,快追上前頭那輛黑色奔馳,你的技術OK啦!我信得過。」他要是追不上,過去的日子等于白混了。
戴著銀框眼鏡的斯文男子黑瞳微閃,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小姐,我很貴的,你付不起我一個小時幾十萬起跳的車資。」
幾十萬車資聞言的小蔡嚇出一身冷汗,心想著該不該跳車。
「同學,你不會跟我算這點車錢吧!日進斗金的你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是苦哈哈的市民小民,三餐得以溫飽就很不錯了。
「大人物?」他挑眉。
眼看著目標就要從眼前消失,苗秀慧緊張地抓住駕駛人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快呀!雹仲豪,不要再拖拖拉拉的,大不了我請你吃一頓滿漢大餐。」
雹仲豪、耿仲豪……這名字听起來也熟,好像在哪听過……驀地,全身僵硬的小蔡不只冒冷汗了,他連臉色都白得嚇人,差點握不住攝影機的手直抖,活似快中風的老人。
他……他是那個耿仲豪,「翔鷹企業」新任的總經理,前青鷹門少門主的左右手,號稱笑臉軍師的耿仲豪
「一言為定。」他笑道。
雹仲豪油門一踩,車子快速地向前一沖,他嘴邊掛著一抹愉快笑意,技巧高超的高速回轉甩尾,再急切對方車道,將車子開上人行道,直接當他私人專用道。
想當然耳,沒綁安全帶的兩位「乘客」被電得七葷八素,搖搖晃晃的像破布一般,幾度半張臉貼上車窗,撞出可笑的印痕。
這是屬于他個人的黑色幽默,讓人有身歷險境的真實感才夠刺激,不然不是平白浪費他陪她玩的樂趣。
「前面左轉,不要跟丟了……對對對,車號一六八八……哇!你這輛車的性能真好,沒有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真平穩,如果她的頭沒往上彈撞到車頂就更好了。
叩的一聲撞頭聲,他微笑地急速一轉方向盤。「多謝贊美。」
「這輛車不便宜吧!」豪華的車椅、高級音響,還有小型冰箱和衛星導航……哇!她要賺多久才買得起四個輪子。
「不貴,八百五十七萬而已。」不包含改裝其它配備的費用。
「而已」她咋舌,露出想搶劫的妒恨神情。「同學,你這些年賺不少黑心錢喔!有沒有捐一、兩億做善事,替自個兒積積陰德。」
雹仲豪由鼻孔輕哼兩聲。「信不信下一秒鐘你會躺在水溝底哀嚎?」
瞬間將一個人擲出車外並不難,若是她覺得活夠了。
「信信信,你大哥說的話我哪敢不信,快一點,他又要轉彎了。」大眾有知的權利,陳立委的小尾巴也該被揪出來了。
苗秀慧太專注在前方車輛,一涉及跟新聞有關的事件,她總是特別專心,心無旁騖,認真地沒發現身旁男人頗含深意的眸心睨了她一眼。
「我不當大哥已經很久了。」他故意自嘲,口氣倒像退出江湖已久的角頭老大。
她哈了一聲,「很冷的笑話,退流行了啦!」
「是嗎?」眸光閃了閃,他笑得有些惡意,令人心驚膽戰,「那麼這個呢?」
一說完,他油門踩到底,直接飛過分隔島,落在車潮擁擠的十字路口,一輛連結車迎面駛來—
「惡!惡……惡……惡……」
一陣陣嘔吐聲從陰涼的樹蔭底下傳來,難聞的氣味隨混濁的空氣一飄開,令人惡心捂鼻,巴不得逃離現場。
「蔡鼎文,你也未免太沒用了,才十分鐘不到你就給我腿軟,你是不是男人呀!」丟死人了,怎麼會這麼不耐操。
「我……我當然是男人……你沒見識過我床上的勇猛……惡……」噢!不行了,他又要吐了。
「我不是你老婆,干麼曉得你那方面強不強,趕快給我提起精神,別裝死。」有那麼難受嗎?臉都發青了。
家里是開師公壇的,本身又容易見到不屬于同一世界的「人」,所以苗秀慧對生死看得很淡。反正該來的總會來,逃也逃不過。
不過算命的說她天生福厚命長,一生少有挫折,除了一、兩個大關卡要度之外,就順暢得遭人嫉妒,因此她不太能體會小蔡死里逃生的惶恐心情。
「你要是我……我老婆,我寧可跳淡水河自殺!」她……她太恐怖了,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小蔡並不曉得苗秀慧有幾個與眾不同的好朋友,她們是拿命開玩笑的高手, 車算什麼,還有人跳懸崖,把危險當成白開水,一渴就飲。
「呿!自己沒種還牽拖別人,你到底是不是新聞從業人員,一點點飛車追逐就臉色發白,吐得快斷氣似的。」非常遜耶!
基于同事情誼,看他吐了一地,神色憔悴地沒法站穩,沒多想的苗秀慧大剌剌的在他背上拍了幾下,順手想攙扶。
誰知另一只粗臂快了一步的攫住蜜色細腕,一拉。
「既然已經順利拍到照片,你這位朋友應該可以回去休息了。」天空帶點憂郁的藍,適合狩獵。
雹仲豪那句「應該」說得非常輕,輕到小蔡背脊發涼、寒毛直豎,有些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