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獨憔悴 第15頁

電話鈴和門鈴都同時響起來。

「唉!我先開門,你去听電話,」母親奔出去。「電話準是找你的。」

她披—件白色毛巾的長晨褸就出去听電話。

「喂——」她才開口,就呆了。

陳先生已知悉一切?電話追來了。

「姮柔——」陳先生說︰「是你嗎?」

她心中怦怦跳,瞄一眼大門,那吃驚更大,怎——斯亦天站在哪兒。

「陳先生,對不起,我有客人,」姮柔立刻說,聲音也高揚起來。「請半小時後再來電話。」也不理對方的反應,立刻收線。

「你——」對著亦天,她心中是興奮的,她完全不明白是為什。但又窘迫,自己這—身衣服,連臉也沒洗。「請——坐。」

母親看她一眼,也驚異于她同剛才的不同。

「媽媽,他是公司老板斯亦天。」她窘迫的介紹著。「這是媽媽。」

「伯母。」他臉上沒有表情。

那眼光卻很深,很深,很難懂。

「哎——你們聊聊,我去買菜。」母親立刻避開。

「媽媽——」姮柔想留下她,她卻已走了出去。

亦天一直望著她,她窘紅了臉,手忙腳亂的。

「請——請坐,」她模模頭發。「請等一會兒,我去換衣服,我去洗臉。」

說完,一溜煙的跑進臥室。

十分鐘後她再出來,亦天已坐下,但眼光定定的在一處,姿勢有如盤石。

「哎——我好了,」她不自然的坐下來。「請問有什事?我是說你——」

她心中對辭職的事已再無芥蒂。

「請你回去上班。」他把凝定的視線移到她臉上。

「但是我——」

「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他認真的說︰「公司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阿嬸在內,所以——請你回去。」

「昨夜我辭職,你己同意。」

「那是欠考慮的,我當時很生氣,」他說︰「你這樣無緣無故的走,公司里其它人會懷疑的。」

「讓他們懷疑好了,反正我和你們——是對立的。」她說得極不自然。

「對立!」他眼光一閃,冷冷的笑起來。「這話是你說的,不是我。」

「然而—一不是嗎?」她反問。

「正與邪,道與魔,朋友和敵人其實很微妙,也很難分,你不認為嗎?」他也反問。

「對我來說,是非,黑白是清楚的,中間有界限,一眼就辨得明。」她說。

「因為你沒有經驗。」他輕輕牽動一下唇角。

非常成熟與性格的一個動作。

「與經驗無關。」她頗強硬。

「這世界上有絕對的事嗎?」他搖搖頭。「我說的話就那多,請下午上班。」

「我不會演戲,不是朋友——我表現不出。」她說。

「原本我們就不是朋友,」他站起來。「但也不一定是敵人,我只是老板。」

「不——」

「你是針對我?」他轉身看她。

「不是。我不喜歡回去工作。」她叫。

「你一定要。否則——姓陳的那兒你怎交代?」他了解一切的。

「這——」她講不出話。

「剛才我進來時,可是他的電話?」他問。

她吸一口氣,什事都瞞不過他,他對一切了如指掌,他這人——真深不可測。

「你不在意身邊有個—一不是朋友?」她不敢——也不想再說「敵人」兩個字。

他凝視她一陣,說︰

「我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

他走了,只留給姮柔一大堆矛盾。

她該不該再去公司工作呢?她該怎對陳先生交代?亦天怎又會突然回心轉意的呢?再請她回去上作是不是另有內情?

本來簡單的女孩子,被這些事情弄復雜了,她卻身不出已,一點辦法都沒有。

罷才亦天那樣牽動一下唇角,那冷漠又認真的神情——她得承認,他是很吸引入的男人。

或者說,他那氣度,那外型才是真正的男人。

電話鈴又響了,啊!半小時後,陳先生真是很準時,決不多或少半秒鐘。

「陳先生?」她拿起電話。

「是,听說你昨天辭職了?為什?」他嚴厲地問。

「因為—卷錄音帶,你打電話去公司被錄下來。」她吸了一口氣,和半小時前的心境完全不同。

她已有所恃。

「啊——」他呆怔半晌。「是我的疏忽。」

「但是——我並沒有辭職,」她故意這說︰「誰告訴你我辭職,謊話。」

「你今天沒上班。」

「我請半天假,」她笑。有勝利的感覺。「下午我會回去上班。」

「你——到底在搞什鬼?」陳先生問。

「完全沒有,我一切正常,」她覺得第一次在他面前佔了上風。「就你在疑神疑鬼。」

「錄音帶呢?斯亦天不處理?」他問。

「他追問你是誰,我說是以前公司的老板。」她說。

「他不懷疑?」

「有什可懷疑?」她反問。

「那——沒有事了。」

「等一等,白翎痊愈了嗎?」她問。

他已收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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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身不由己

下午回公司,果然沒有人懷疑她。

「早晨不舒服?」陸健問,小美也問。

「不,我陪弟弟到領事館辦點事。」她眼楮眨也不眨的。

說起假話面不改色,是她這行的特質吧?看!她已經把自己算成「這行」了。

「我們都以為你病了,卻又不見你打電話來請假。」陸健的關心是真切的。」

「不。」姮柔搖搖頭。

她不想多談這件事,話越多越容易錯。

亦天三點多鐘才回辦公室的,進去之前,肯定的,他看姮柔一眼,眼神——似乎很滿意。

他滿意于姮柔回來上班?

不知道為什,她也開心起來。

一直到下班,亦天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看見姮柔站起來預備走時,他出來了。

「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吃生魚片?」他在問大家,但——姮柔覺得他象在問白己。

她不出聲,同事們卻大聲說好。

「你呢?去不去?」問的是陸健。

永遠是陸健表現得最關心她。

她垂著頭,卻感覺到亦天的視線在她身上。

「不,我想回家。」她說。

亦天的視線立刻移開了,但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

「我們現在去?」小美問。

「是。」亦天沉聲答,領先走了出去。

「一起去吧!」陸健還在問。

姮柔心中流轉了一下午的高興已消失,存在心中的只有一腔別扭。

「不——」她有點後悔,又騎虎難下。

為什要說「不」呢?她明明是想去的,她——不明白自已。是矜持?需要嗎?

「你總不愛參加我們的團體活動。」小美也說。

「不,實在是——」她心中的懊惱越盛。

已站在門口的亦天轉身回頭,又黑又亮的眼楮停在她身上。

姮柔心中的懊惱,別扭,在這一句話中一掃而盡,她卻沒有立刻答應,女孩子嘛!

「去吧!可以早一點回家。」他說。

「去啦!去啦!最多我送你回家。」陸健說。

「不必送,我去就是。」她吸一口氣。

她仿佛看見亦天臉上有一絲微笑,看不真切,她不能確定。

苞著大家,他們分乘兩部出租車而去,

仍舊是上次那家日本料理,仍然是那張桌子,亦天仍然獨霸那一個位置。

不是刻意,姮柔坐在他對面,陸健的旁邊。

一坐下亦天就開始喝酒,叫來的食物都是同事在吃,他吃得極少。

也不過半個多鐘頭,他己連喝兩瓶日本清酒。

姮柔下意識的皺皺眉,亦天卻似乎看到了,他沒有什表示,繼續自酌自飲。

這樣喝酒法,會傷身體的!姮柔想,忍不住又輕輕搖搖頭。

亦天的眼光突然變得朦朧起來。

「你怎不吃東西呢?」陸健問。

「對日本料理,尤其是魚片,我興趣不大。」姮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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