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叫面或天婦羅,好嗎?」陸健的確體貼。
「等一等,我現在吃不下。」她笑。「到底你們誰最喜歡魚片?」
「亦天。」陸健笑。「他是魚片王。」
「但是他只喝酒。」她也笑。
「每次都這樣,」陸健聳聳肩。「我想,其實他只是請我們吃,他自己只愛吃阿嬸燒的菜。」
「阿嬸跟了你們好多年?」
「阿嬸看著亦天出世,」陸健又笑。「阿嬸是亦天母親的陪嫁丫頭。」
「現在還有這樣的事?」她很驚奇。
「他們以前是古老大家族。」他說。
「但是——為什現在只有他?」她好奇的。
「這——」他下意識的看亦天一眼,搖搖頭;「這就不很清楚了,他自己從不說。」
「他根本連話都不多說。」她笑。「我來上班之後,從來沒見過他有朋友。」
「朋友——當然是有,」陸健的態度突然有些不自然。「我不清楚他的私事。」
她搖搖頭,不再追問下去。
她要做得不落痕跡才行。
陸健為她叫了碗「和風豬肉面」,她對日本食物一概不懂,大概是豬肉煮的吧?味道還相當不俗。
同事們已吃得差不多,亦天也停止了喝酒,他眼中的朦朧己散,酒後卻變得更清澈,更黑、更深、更亮。人也更沉默了。
「要不要吃點東西,亦天?」小美關心的問。
他搖搖頭,揮手結帳。他只不過在帳單上簽個字就算了。
然後,又是他領先大步而出,步履穩健,居然一點點醉意也沒有。
姮柔替他算過,他已喝完了五瓶清酒。
陸健說要送姮柔,她不好推辭,上車時,看見亦天大步而去,單獨的一個人。
「他喝了酒會不會打架?」她忍不住問。
「他?亦天?不會,」他肯定的說︰「他是怪人,越喝酒越有精神,晚上回去,恐怕還要擺幾盤棋譜。」
「他下圍棋的?」她意外。
「是。他是圍棋迷。」他說︰「他家的棋譜堆滿了整整一個房間。」
「是,他家布置出乎意料之外的古雅。」她順口說。
「你去過他家?」陸健十分驚訝。
「哎——是,」她知道說漏了嘴,只好盡力補救。「有一次我交帳給他,他已回家,阿嬸帶我上去的。」
她的臉已經脹紅了,說話怎能這不小心?
「哦——我們都很少上去,」他說︰「你有沒有見到牆上一柄生銹的古劍。」
「有,這是唯一和屋子不配的裝飾,替房間里添了一抹殺氣。」
「殺氣?」他笑起來。「那柄古劍是有歷史的,是亦天的曾祖父一脈傳下來的。」
「曾祖父?四代了?」她問。
「清朝時期的,」他說︰「亦天家里是當時的武將,很大的官。」
「哦!這倒傳奇,」她說︰「這柄古劍是不是也殺過什名人?」
「好象是,我不記得了!亦天說過,好象太平天國的什王。」他模著頭。
「我們好象在講歷史。」她叫停車。「我到了,明天見。」
「明天見!」他在車上揮手。
她用鑰匙開大門,暗影中忽然走出一個人。
「白翎?!」她吃驚的叫。
白翎臉上現出曖昧的笑容,眼楮定定的望著她。
「總是這晚回來?還有男人送?」白翎斜倚石牆。
「他是同事,陸健。」姮柔覺得別扭。
怎白翎從來不能用好一點的態度對待她呢?
「我認得,斯亦天氅下第二號打子兼神槍手。」白翎冷冷淡淡的說。
「你說什?」她好意外。
陸健會是打手兼神槍手?他頗斯文,怎可能呢?
「別不信,我就是被他打傷的,」白翎漠然說︰「至于第一號打手,你一定猜不出是誰。」
姮柔真的猜不出。
她心中掠過公司里每一個男同事的影子,都不象,他們沒有一個象會打架的人。
「許志堅。」白翎笑起來。
姮柔不想跟她爭辯,由得她去亂說吧!那個從不敢正眼看姮柔的人會是一號打手,簡直笑話。
「听說你去過斯亦天的家?」白翎望著她。「他對你倒是挺不錯的嘛!」
「那是因為陳先生的電話錄音帶。」她說。
「他為什不開除你?還到你家請你回公司?」白翎尖銳的。「他愛上了你?」
「請別—一胡說,」姮柔沉下臉。「我不是開玩笑的人,你明知他是敵人!」
「但無可否認,他是個很有男性魅力的人。」白翎還是曖昧的笑。
「請——尊重些。」姮柔忍受不了。
「好,」白翎面色一沉。「你為什不把去斯亦天家里的報告交上去?」
「這——我以為不需要。」
「什都需要,他身上的,身邊的每一件事,」白翎的聲音沒有一絲人情味。「你必須盡力而為,不能自以為是,對你,組織是付出很大的代價的。」
「我會盡力,」她吸一口氣。「但是——斯亦天到底是哪方面和我們作對?」
「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白翎翻翻眼楮。「甚至我也不必知道,我們的信條是少問多做事。」
「我只希望知道——我自己在做什。」
「你在做一件對政府有益的事。」白翎說。
「我知道,可是——斯亦天真是敵人?壞人?」
「你懷疑什?」白翎的臉色一沉。
「不,不是懷疑,」姮柔嚇了一跳。「沒有懷疑。」
「懷疑組織的人——」白翎搖搖頭。「你該明白後果,我不是嚇你,你已說了太多話。」
「我又不是你們正式的人。」她不服氣。
「從那一筆錢轉入你帳戶之後,你已經是。」白翎笑。「我今夜來是交這個給你。」
姮柔接過來看,是一張類似陳先生的身分證明卡,突然間,她覺得恐懼。
「我——不需要吧!」她天真的想推辭。「沒有用。」
「非常有有用,」白翎再遞回給她。「當你在危險中,或在執法人員面前,你可以證明自己身分。」
姮柔望著那張卡,忍不住就笑起來。
「我曾以為這些都是電影里夸張的情節,」她說、「想不到現實生活真有這樣的事。」
白翎再看她一眼。
「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這是什意思。
直到白翎的影子消失在巷口,姮柔才能透一口氣。
望著手上的身分證明卡,她只能苦笑,想不到一份工作,就把她今後的道路全改變了。
正待進門,暗影中又走出一個人。
看仔細了,竟是去而復返的陸健?他不是早走了?什時候又回來的?
不只姮柔不知道,看來白翎也沒發覺。
「陸健——」她難堪的,不知該說什。
陸健默默的走近她,站在她面前。
「很抱歉,我听見你們所說的一切。」他說。
姮柔無奈苦笑。
「我不介意,遲早會知道的!」
陸健從她手上接過身分證明卡看一看,只冷笑—聲,什都沒說。
「我想斯亦天也早知道我身分。」她說。
「他沒有對我們講過。」陸健搖頭。
「那是他的仁慈。」她接頭。「我曾辭職。」
「你天真、可能嗎?」陸健把那卡還給她。「他們會輕易放過你嗎?」
「他們為工作,為政府。」她說。
「是嗎?」陸健冷嘲的笑。
「你們——到底是什身分?」她忍不住問。
「我們?」他搖搖頭。「你以為呢?」
「是他們的敵人?或者別國的間諜?又或者是一個黑社會組織?」她說。
「我也不知道該怎回答你,」他哈哈大笑。「留待你以後慢慢觀察吧!」
「知道我身分後——仍可以留在公司做?」她意外。
「亦天認為可以,當然就是可以,」他瀟灑的。「放心,我不會講今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