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師兄、師姐們先後圓寂,同門中勉強可以和她平起平坐的,只剩了苦師兄一人。好在他還活著,偶爾可以陪她們斗嘴,否則她肯定無聊死了。
雖說普丫頭總能適時提供她一些生活樂趣,但那丫頭天生壞心腸,淨要她做些跑腿的工作,把辛苦教她武功的師父當成下人使喚。要不是她精明,拉著師兄一起受苦,順便讓他承擔一些責任,她現在可能還是自己一人捧著一杯涼茶守著這棵大樹,以防她那痴情徒弟一個想不開,隨著心上人共赴黃泉。
「人是你和普丫頭救的,到時事跡敗露,你自個兒向徒弟解釋,別拖我下水。」了苦大師趕緊和她撇清關系。那小子的脾氣他最清楚,要是讓他知道他也有份,他的下場恐怕只有六個字可以形容——死無葬身之地。
想來也實在悲哀,他和師妹一輩子只收兩個徒弟,卻倒霉的踫上全天下最難纏的兩個人。
普丫頭乃當今天子的御妹,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機伶狡猾地游走于皇宮與市井之間,昨兒個才過十四歲生辰,小小年紀,除了擁有一身得自師妹真傳的好武功,和他那一手神乎奇技的易容術,絕頂的頭腦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謀略人才。可惜人小表大,一點也不懂得尊師重道,成天拿她兩個師父耍弄,耍得他們團團轉,簡直可惡極了。
就拿這次事件來說,他好不容易才擺月兌她的糾纏,準備雲游四方,當個逍遙自在的出家人,她卻丟了個包袱給他,說是若沒救活他徒兒的未來媳婦,就等著他徒兒找他算帳。結果人是救活了,身上的玄冰掌寒毒也在墜崖時陰錯陽差的讓潭底的血沙蟾蜍給醫好了。原本以為從此海闊天空,再也不關他的事,誰曉得那普丫頭竟看中人家的天賦異稟,決定留她下來,逼他和師妹將畢生所學統統傳授給她。普丫頭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精了,千方百計,還不是為了替她皇帝哥哥保住江山。
其實不用普丫頭威脅,他和師妹遇此良才,豈會輕易放過,只是凡事除了講求機緣,還得心甘情願才行,哪有徒兒逼迫師父的道理。
然而踫上這種古靈精怪、沒半點同情心的徒弟,他和師妹除了認命還能如何,誰教他們當年欠了太後一條命,沒拿身家性命來還已經夠幸運了,雖然有時會讓普丫頭氣得寧願一死以報天恩,但他們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至于他們的另一個徒弟,也和普丫頭一樣令人頭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梁子英,梁家堡的大少主,八年前他無意間被騙當了他的師父,他卻自以為撿到了寶。
那小子不但有文人的奸,更兼具武人的狠,看似無害卻隱藏殺機,談笑間奪人性命于無形。
收了這麼一個笑面狐狸為徒,只能怪他自個兒笨,才會讓人給坑了。可他徒弟的媳婦干他啥事,為什麼他得救她、教她?還得白白耗費他二十年的功力封住她的記憶,甚至逆天而行擅自更改了她的命盤,只為了躲過趙香蘭的卜卦。
不過重生後的心丫頭還算爭氣,不但一改先前的懦弱個性,精明的程度更是不輸普丫頭,前後差距之大,令人不禁懷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或許這就是女人可怕的地方,讓男人永遠搞不懂她們在想什麼,好在老和尚他六根清淨,否則遲早被這些紅顏禍水給害死。
想到這里,了苦大師慶幸地念了聲佛號,但隨即想到眼前的處境,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唉!這一切的一切全要怪普丫頭,沒事只會找他麻煩,自個兒收了包袱跑回京里逍遙去,留下這麼一個爛攤子給他。
「斷人姻緣是會下地獄的,況且咱們還是出家人,本該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將來徒兒們會感激你的。」了因師太一眼看出師兄心里的想法。老家伙開始不耐煩了,她這番話即使不能喚起他的慈悲心,至少能夠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你也是受害者,怎麼一點也不懂得同舟共濟的道理,還老拿他們威脅我。」虧他們同門師兄妹四、五十年,供奉的也是同一尊菩薩,淨做些扯他後腿的事。了苦大師不滿地睨了她一眼,雪白的胡須隨著說話聲一上一下地飛揚著,心中怒氣可見一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師兄這回真的誤會師妹了。」了因師太收起笑容,正色回道。
「此話怎講?」反正閑著也是無聊,不妨听听她如何自圓其說。了苦大師端顏厲色,故作正經。
裝模作樣!了因師太了然地扯了下嘴角,信手一拈,肩上多了只色彩繽紛的鳥兒,吱吱地叫了兩聲便朝空中飛去。「普丫頭答應過我,只要我們替她辦好這件事,她就放我們自由。」了因師太抬頭望了下藍天。「到時我們也能像那只鳥兒一樣,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人管得了我們。」被困了七、八年,她不信師兄不動心。
自由?!苦大師雙眼一亮,立刻又黯淡下來。
「你確定?」普丫頭詭計多端,葫蘆里賣的全是毒藥,只有師妹會信她的話。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這麼問是不相信我??」了因師太不悅地皺眉頭。和普丫頭周旋了兩天兩夜,好不容易才達成共識,原本以為會得到師兄的感激,沒想到卻落得遭人質疑的下場。
「師兄妹四、五十年,我何時懷疑過你?只是那丫頭怎會突然大發慈悲,願意放過我們?不會是你讓她給騙了吧?」了苦大師連忙解釋,順便提出心中的疑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普丫頭素行不良,難怪師兄會懷疑,但徒兒總是自己的好,她忍不住還是替她說了幾句好話,「普丫頭雖然頑皮了些、狡猾了點,可從來不會騙我們,這點我對她有信心。」
「那倒也是。師徒多年,除了愛使喚人之外,那丫頭還是挺孝順我們的。」剛才真不該誤會她。了苦大師有些慚愧地又念了聲佛號。
唉!有些人就是容易受感動,難怪普丫頭吃定了師兄。了因師太無奈地搖搖頭,將她和趙普陽之間的協議告訴他,「我已經照普丫頭的要求,將我們畢生所學全部記載在暗室的石床上,心丫頭只要照著練,以她的資質,不出一年就能學成出谷。至于子英那小子,我答應普丫頭再守他三天,等她自京里回來,就沒我們的事了。」
「我們就這麼丟下心丫頭不管,妥當嗎?」那娃兒不比普丫頭樂觀,又愛胡思亂想,沒人顧著,還真讓人有些不放心。
「心丫頭個性溫柔,又美得像朵花,普丫頭會妥善照顧她的。」自個兒的徒弟是啥德行,她再清楚不過,只是沒想到她以前最擔心的問題,這會兒卻成了她安撫師兄的借口。了苦大師見了因師太一臉莫可奈何的樣子,不禁取笑道︰「你不怕普丫頭把人家給吃了?這個美人可是比仙人還要美上三分,你認為普丫頭會放過她?」他們那怪怪的徒弟,明明是個女兒身,卻偏偏不愛男人,更學她那皇帝老兄搜集起美女來,這麼特殊的嗜好,若非老和尚他看開了,早讓她氣得陪閻王兄下棋去了。
瞧他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了因師太不滿地哼了聲。「我留傲兒陪著她們,不信普丫頭還敢輕舉妄動。」一物克一物,任誰也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普陽公主居然會怕一只老鷹,也好在傲兒制得住她,才讓她無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