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發怒,他馬上用大掌包握住她的小手。「你哪可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人,若是這麼隨便的人,我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但你天天在他身邊悠晃,我難道不能吃醋?」
本來柳延秀生氣也是裝的,見他居然緊張起來,她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好了啦,我們都認識五年了,只要彼此信任,能出什麼意外?你這醋吃得一點道理也沒有!」心知他外表謙遜、內心高傲,肯說出吃醋這樣的事來,就表示他非常在意,她可不想讓這事繼續困擾他。
聞言,他的眼神放柔,加重力道緊握在手中的柔荑。「信任這兩個字說的好,我們倆只認定彼此,誰也不能背叛誰!」
瞧著他緊握自己的手,她笑得嬌艷如花。「好,咱們誰也不能背叛誰。」她毫不遲疑的點首。
那人的排場還是這麼大!
當柳延秀走近夫子閣時,門外已經站了四、五名的大漢守著。
算算時間,她爹應該還在課院教學生朗讀五經,尚未下課,那人不可能這時候到來,那麼這群人就是他的先鋒了。
想來好笑,每次古牧耘「出巡」,總會先有一群人前來「探勘」,順道驅離間雜人等接近,幸好目前她的身分是書僮,這些人見了她不會再歸類于「雜」流。
柳延秀朝門口的幾個人頷首,便徑自進到夫子閣。
書院提供的這座夫子閣,空間雖不大,但十分僻靜舒適。
原本的前廳已被柳如遇改成習字間,此處的地板墊高了一呎,鋪有松木板,入門前須先月兌鞋,往里走有張大書案,案上文房四寶整齊排放,牆上還掛了幾幅柳如遇的手稿,整間屋子終日飄散著檀香與墨香。
再往內走有兩間睡房,以及一間小廚房和後院,環境頗為清幽。
柳延秀環視一周,在習字間里並沒有見到任何人。那家伙果然還沒到,她輕松自在的轉了一圈後,覺得屋內有點悶,便打開了窗子通風。
原先,她想回自己的房里休息一下,等她爹跟古牧耘來了再出現,但頓了一會又決定往那張大書案走去。
自從古牧耘來了之後,便奪去了她獨自讀書習字的時間,不如她就趁現在把之前想要臨摹的帖子拿出來練練。
她爹只有她一個女兒,自然親自指點她筆法,但爹的筆風剛強有勁,卻不若另一位書法大家李峰的筆風輕柔婉約,相較之下更適合女子習之,因此私底下她爹並不反對她臨摹李峰的帖子。
柳延秀正專心揮毫,忽然一陣風吹來,墨跡未干的紙張隨風揚起,她趕緊放下手中的筆伸手要抓回紙張,不料剛要抓到了,一陣強風又從窗外刮進來,一個失手,紙張飛離她眼前,往她身後飄,她慌張的旋身要抓,才轉身就震住了。
「該死!」她想也沒想的月兌口而出。
迸牧耘什麼時候出現的?書案方向就對著門,若他進來她不會沒看見的,那表示他不是剛來,而是早就到了,那之前他應該是在屋子的後院。她很快的猜測。
但不管之前他在哪,這會她都闖禍了!自己那張寫滿字、沾滿墨汁的紙張,哪里不去,竟黏在人家胸膛上,更要命的是,他身上那件亮白無瑕、高貴得她賠不起的長袍,此刻印上了她廉價的墨跡,這讓她見了能不馬上咒罵出口嗎?
她連忙上前要賠罪,只見對方臉上帶著震驚,想來他這種人,活這麼大,還沒教人這麼「玷污」過吧!
「對不起,我不該開窗的,都是那陣風惹的禍……」見他臉色沉下,她咬咬唇,不再試圖解釋什麼,直接說︰「這件袍子我會負責清洗干淨,若洗不干淨,我賠你一件!」她咬牙,但願這件袍子別貴到她得賣首飾才行。
「不用了,公子身上的髒污我們會處理,不用你多事。」說話的是站在古牧耘身後的中年人,此人是負責伺候古牧耘的總管張勞,此刻他的臉色口氣都顯得極為不悅。
聞言,柳延秀有些尷尬。「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多事了。」想想,這樣也好,省得她擔心賠不起對方身上那件昂貴的袍子。
但不管如何,對于平白弄髒人家衣袍的事,她還是感到萬分抱歉。她不好意思的動手要拿回還黏在人家身上的「墨寶」,不料手才伸上前,對方就猛然一退地避過她的手,你佛她是另一團污物要沾上他似的。
她愕然的挑眉往他臉上望去,他也正好低頭端詳她,這算是兩人第一次正眼相交,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內心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很難解釋,那像是晴天里打了道雷,似乎有陣大雨要落下了--
「你這無禮的丫頭,竟想觸踫公子的身體!」張勞怒責。
「我--」柳延秀收回莫名混亂的心神,尷尬的指著古牧耘胸膛上的宣紙。「我不過是要拿回……」
「你要拿回這個?」古牧耘開口了,動手取下黏在他身上的紙張,只是在看見紙上的墨跡點點落在他的衣襟上時,不禁皺起眉頭。
她心想他該不是怒到想轟她出去,或者向爹告狀吧?
柳延秀緊張等著對方會有什麼反應,但他卻只是在盯了自己的衣袍一會後問︰「你練的是李峰的字?」
「呃……是的。」她訝異他對這字體竟能一眼就認出。
「身為柳夫子的獨生女,他同意你揣摩他人筆風?」
這下她更詫異了,她以為他懶得過問每天在他案桌旁磨墨的是誰,因此從沒同她說過一句話,想不到他竟然還曉得她的身分。
「爹認為各家書法皆有其優點特色,不需拘泥在某一家的筆風,反而鼓勵我多多揣摩各家流派,有助我自創一格。」
他聞之頷首。「柳夫子倒是大度,心胸容得下各流派,不愧是當代書法大師。柳延秀,你的字也寫得不錯,明天起不用再為我磨墨,我會向柳夫子提議,讓你坐下來和我一起習字。」
「要我和你同桌習字?」柳延秀吃驚不已。這家伙能夠直接喊出她的名字,已經教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怎麼還會有此提議
這一個月來,那張桌子只有他坐,即便是她爹指導他時也鮮少同坐,通常是站在身側示範幾筆之後,便往一旁的小椅上坐著休息,讓他自行練習。
如今他竟主動提起要她一同習字,對于這個只曉得彰顯特權的孤僻家伙說的話,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原來……這人不是對周遭人事莫不關心,而是了若指掌!這時,她才驚覺他的危險之處。
「柳夫子是一個知書達禮的人,怎會教出你這麼無禮的丫頭!鮑子的話你沒听明白嗎,怎還呆杵著,不快謝謝公子的美意!」張勞見她沒吭聲,立即薄怒的提醒。
其實張勞對于這件事也頗感意外,公子向來喜靜,做任何事鮮少找伴,這回這個冒失的小泵娘竟能得公子青睞,這舉動當然教他側目。
莫非是因為公子對家里發生的事感到厭煩,心情不佳,提早來到夫子閣後,在後院待了一下,心情有所轉變,這才突然想找個人作伴嗎?
柳延秀短暫呆愣後回過神,斟酌張勞的話,心想這是要她謝恩的意思嗎?
真好笑!讓她陪寫算是天大的恩惠嗎?
她可不以為然,再怎麼說這姓古的也只是她爹的一名學生,雖然有些特權,但年紀大不了她幾歲,還沒了不起到能讓她欣喜若狂的巴結上去說些惡心話。
「呃……公子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怕與你同桌會影響你的學習,還是不要耽誤公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