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光年 第15頁

下意識想抗拒的心情,像盆正燒灼得熾熱的炭火,一路自他的月復中灼燙至他的喉間,他不語地別過臉,但還未來得及逃離,卻被她牢牢捉住。

「看著我,不要逃避。」伍嫣使勁地以兩掌拍打在他的面頰上,「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被打得神清氣爽的他,腦際一片空白,過了很久後,他喃聲地說著。「我怕……一旦我擁有了,它就會不見了。」一直以來,不就是這樣的嗎?不要去想擁有,失落就不會那麼大,這點他雖是在父母身上已親自領教足夠了,但他仍究是太大意了,他不該在那個當年親自將他接回官邸哀養的外公身上,放置了太多太多的愛,因為那個總像要彌補他什麼的外公,是他在這人間首次體會到的溫暖,于是,他很放心的去擁有那份屬于親情的愛……

直至外公走後,他才明白,就算是擁有,也是有期限的。

「不要怕,我很有耐心的。」伍嫣朝他漾出一個大大的笑靨,「加上我也自認我夠頑固,所以,我會有耐性到讓你都會覺得厭煩的。」

他不語的看著她,眼瞳中泛著不解。

「我不聰明,所以我不會管你的過去也不想知道你的未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迷上你很久了,而且我的死心眼還剛好非常的無可救藥。」

他茫然地看著她自信十足的臉龐,還是不明白她到底想對他說什麼。

她用力揉揉他的發,「還有啊,你也不要低估了四海的友情濃度。我相信,只要你難過得掉下了一滴眼淚,四海他一定會搶走我爸的菜刀,然後半夜跑去砍了那個欺負你的人的。」

他值得他們那樣做嗎?尚未來得及去體會她說這些話的心情之前,伍嫣已一把拉過他,強勢地將他緊緊抱在懷中,不容他掙扎,也不允許他抵抗。

「你不是一個人的。」她一字字地敲打進他的耳里,「我們都在這里不是嗎?我們不會離開你的。」

在心房被扯痛的那個瞬間,他伸長了兩臂,猶不及去理清那是因何而痛時,緊密地將她摟住,力道大得就像是他隨時都可能會失去般。

「小嫣……」

「在這呀。」聆听著他在她懷里的低喃,她柔聲地應著。

「小嫣……」

「我是不會跑掉的喔。」

「小嫣……」

「再抱緊一點也沒關系的。」她款款拍撫著他的背,鼓勵地再把他捉牢一些。

「小嫣……」

「相信我吧,我的王子殿下。」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晚熱鬧的用餐人潮,終于從店里逃出來的伍嫣,才穿好了外套走到外頭,就看見已經有好久都沒來這里接送她這洗碗工下班的杜寬雅,正倚在店旁的路燈下等著她。

「你怎麼來了?」隨著天氣愈來愈冷,他的母親也愈病愈重,近來他不是常在醫院里陪著他的母親嗎?

「只是想來接妳回家。」杜寬雅微笑地看著興奮地跑至面前的她,並伸手模了模她紅通通的臉蛋。

「終于知道要想我了?」她笑吟吟地打量著這個近來已經不稱職很久的男朋友。

他記仇似地瞄了瞄她,「我可沒忘記昨天晚上是誰把我踹下床的。」

「另外一腳是四海踹的。」她不忘要拖另外一個肇事者下水。

「你們這兩只無尾熊,不要冬天一到就老是把我當成熱水袋。」他嘴上雖是抱怨個不停,但還是向怕冷的她伸出一掌,「把手給我。」

遭他握住的手,被他拉著藏進了他溫暖的大衣口袋里,而後他們沿著走慣的小巷,靠著彼此的肩走向回家的方向。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今晚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不急著回家,或許是因為,他不想太早回去面對外婆那一雙近來總是偷哭過的眼眸,而她,也不想縱走身畔好不容易才又再次專屬于她的這一份溫暖。

行經以往他們總會在回家路程上停下看星星的小鮑園時,杜寬雅拉著她走進了公園里,在微暗的光線下找到了那座設置年代久遠的秋千,坐至上頭後,他再拉著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妳知道流星為什麼會墜落嗎?」與她一同看著滿天繁星的他,眼中似是抹上了什麼回憶。

她微蹙起秀眉,「地球引力啊。」常識題?

「也有人說,那是因為它們背負了太多的心願。」每夜每夜都有那麼多人對夜空許願,那些不知承載了多少億萬個心願的流星,想必也會沉重得不得不在地球擱淺。她舉起三根手指,「我保證我不會許願也不會拿著網子圍捕它的。」

「看,那是獵戶座。」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指向天際最燦亮的兩顆一等星,「雖然它們看起來都很相近,但其實獵戶座距離地球最近的星星有兩百四十光年,而最遠的,則在一千五百光年外。」

「明明都看得到,距離卻相隔了這麼遙遠?」

「嗯。」見她在他懷里縮成一團,他干脆把脖子上的圍巾解開,再將兩人暖呼呼地圍在一起。

「你想,以後我們還能像這樣一起看星星嗎?」她淡淡地問著,那語氣,不像是在問著什麼遙遠的未來,而像是在問個已經在她心中有所準備的事實。

近來在深夜里接過幾通來自國外電話的杜寬雅,沉默了好一陣子後,並無心躲避她藏在話里的問題。

「……總會有機會的。」

靶覺天氣似乎因他的話語一下子變得更冷了些,伍嫣跳過了這個話題,刻意清了清嗓子忙著轉移話題。「對了,最近我媽都不肯摔你了。」雖然他偶爾還是會來隔壁的道場走動,不過也不知怎麼搞的,她家老媽卻像轉了性子一樣,都不再對他痛下毒手了。杜寬雅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道︰「那是因為她怕要是摔壞了我,隔壁家的富大少就得哭著接收妳了。」

「說得好像你挺犧牲似的。」她撇著嘴角,才想轉身抗議,不料頸間的圍巾卻遭他拉開,還被他迅速印下一記吻,「啊,又偷襲。」

說到這點,他比她還更想抱怨。

「妳和富大少別三不五時爬來我房里夜襲就好了。」都幾歲了他們兩個還在搶床位?偏偏又一個鐘愛睡床頭一個熱愛床尾,害得他這床主常常睡到夜半就被他們給聯腳踹下床去,這象話嗎?

銀鈴似的笑音在公園的一角里輕輕響起,杜寬雅側首看著她那絲毫沒有任何反省的笑臉,沒好氣地一手轉過她的臉龐,再低首把她的笑音收進唇里。

靶受著如雨般溫柔落在面上的細吻,伍嫣斂去了面容上的笑意,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只是微側過身子緊緊的抱住他而已。而他,卻像許願似的,一一親吻她的發絲、面頰、唇瓣,而後再執起她的兩手想一並親上去時,這才發現她又再次將她的手給弄得一團糟。他瞪著她的十指,「我都說過要戴手套了,妳就是不听。」她一天得洗多少碗?更何況是在這種寒冬里去模一整晚的冷水?

她聳聳肩,「我爸說在客人面前戴手套太沒誠意了。」

「明天我就去跟伍爸抗議。」對著那一雙紅腫又月兌皮的小手,他的兩眉幾乎快並攏成一直線。

「你媽……她還好嗎?」在他拿出總是放在口袋里的手用藥膏,為她仔細地上藥時,她乘隙把想了許久,卻始終都找不到時機問出口的話問出。

杜寬雅為她抹藥的動作頓了頓,似是有些動搖,但很快的又恢復了慣有的冷靜。

「我已經通知我父親了。」

她不放棄地凝視著他的雙眼,等待著他把其它沒有說出口的心事說出,到後來,受不了她這般沉默質疑的杜寬雅,在把藥膏收回去後,只好低聲吐出她想听的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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