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兒 第14頁

"我不相信!"

"真的,金屬斷口報新,有人要我們的命。"

我的心直沉下去,我多希望這是一件意外,那出院後可以完全把它忘記。有

誰會要害我們?我困惑的想想,我們?不,那人並不曉得珍妮會上我車,要害的,只

不過是我。

誰會要使我在一宗汽車失事事件中受傷?我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縱使在言語中略

為得罪人,罪不至此。

在極度不安之下,我在醫院多躺了三天,其間一位很風趣的警官曾來問過我幾句

話,見我神情萎靡,他還著實安慰我幾句"女人開車,意外難免",把我引得笑出來。

珍妮入院拆線時把我接出去。

她給我看前額的傷口,敷些粉根本瞧不出來,沒想到皮肉也可以像布料似的用針

縫。

意外的是鄭旭初也來了。

他熟絡地替我挽起日用品袋子,一邊抱怨,

"車子為何停在那種地方?多雜亂,宵小偷不到東西,便拿車子出氣,你不上

班,整個部門要什沒什,謝天謝地,你若是沒事,過兩日便上班吧。"

我見他口吻似老太太,便向珍妮投一個眼色,

沒想到老鄭自己也笑了。

我悄悄跟珍妮說︰"他怎跑了來?"

"是我叫他來的,我們難道還在馬路中央等街車不成。"

我埋怨珍妮,"你好不懂事,他是有婦之夫,叫鄭太太知道,我們夠麻煩的,你

別見了男人就指使他們好不好?"

珍妮悻悻然,"簡直是狗咬呂洞賓。"

她生氣,自己跑出去叫車子,我攔都攔不住。

鄭旭初看在眼內,完全知道發生什事,他看我一眼,很詫異的說︰"你平日是

很大方得體的一個人,跟男同事有說有笑,絕不介懷,為什一見我就扭捏?我不過

代表同事來接你出院。大家都關心你,你想到哪里去?"

我漲紅面孔,只好坐上他的車子。

"你對我確有偏見,"他抱怨,"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我終于說︰"那是因為鄭太太的緣故。"

"你還記著那回事?"他說,"她現在好多了。一個女人太空閑,就會胡思亂

想……"鄭旭初不願意說下去,我知道他會覺得為難,他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批評他的

妻子,但亦難替她辯護。

"她說要請你吃飯,向你賠罪。"

我懶洋洋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說︰"算了。"

"坐家的女人與做事的女人看樣子已成水火。"

"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們有自卑,怕你們看她們不起。你們呢,心懷妒忌,老認為她們在家享福,

是不是?"

我笑了,再也不肯置評。你讓我批評我真正不屑的人,我是不肯的。既然這樣不

喜歡鄭太太,更不想開口。

到了家我自己上去。

我太急于上班,又沒有當中開胸的衣裙,此刻再也不能穿套頭衣裳,惟有向珍妮

借。

衣裳是好衣裳,尺寸也對,不知怎地,腋下都有汗跡子,殘掉的香水脂粉味都留

在領口上,我嘆口氣,只好出去自己買。

石膏過大半個月便可拆掉,暫時只好一只手做事,同事們紛紛在石膏上簽名留念。

正當我要忘記整件不愉快事情的時間,鄭太太又沖上辦公室來。

那一日老板在我房中,我正打醒十二分精神在敷衍他,該微笑時咧開嘴,該嘆息

時皺眉頭,久不久哦哦連聲,每隔數百秒鐘點一次頭,一側耳便听到體內細胞加速死

亡的沙沙聲,正不耐煩他怎十五分鐘尚無離去之意,女秘書搭電話進來說,外頭有

鄭太太要求見我。

我立刻用粵語說︰"叫鄭旭初把她帶走。"

老板問︰"那是誰?"

"沒有誰,朋友約我午飯。"

他立刻借題發揮,"你們這些小姐,就成日掛著什地方吃,什地方穿……"

話還沒說完,房門已被人推開來。

門外站著穿粉紅色衣褲的鄭太太,她氣咻咻地把著門柄,雙眼瞪著我。

人大班一見她便無可奈何的說︰"你的朋友已經上來啦。"他識趣地站起來,"

你們這些女孩子……"對外國人來說,只要穿裙的便是女孩子。

洋人避出我的房間,我想叫人,已經來不及,鄭太太把門一關,隨手反鎖,我惱

怒,立刻喚人按鈴,她要來搶我手中的電話,被我一手擋開。

我大聲叫女秘書︰"快找人來開門,必要時召警。"

听見召警兩字鄭太太驚慌起來,她說︰"我只不過要同你說幾句話。"

"你有什資格跑上來妨礙我的自由,滾出去!"

房門外經過一番掙扎,終于打開了。

鄭旭初與秘書一起沖進來。

"走!"我揮著雙手說,''兩個人一起走,我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們兩個。"

鄭旭初一味道歉,拉著他妻子走出去。

鄭夫人還在掙扎,掉了一只粉紅色鞋子在我房間。

這個神經病女人!我一腳把那只香艷的鞋子踢出去,動不動找人開談判,便是十

三點,不用官來判。

我怒火中燒,不停在房間里踱步──我該怎辦?去告訴上級?怕只怕白白使人

看不起我,就此罷休,又不知道這女人見時再上來。

等到鄭旭初再在我面前出現的時候,我反而冷靜下來。

他滿頭大汗,不住用手帕抹汗,面孔漲得如西紅柿,見到我像是有口難開,手足

無措。

真可憐,我雖然皺著眉頭,一時間也不知道怎責備他。

餅很久,他抬起那只鞋子,結結巴巴說聲"對不起"。

我說︰"公司這上下恐怕已經沸騰起來,一宗又一宗接著發生這種事,我們是不

是有深化大恨?"

他忽然說︰"也許她察覺了,我對你有說不出的好感,也許瞞也瞞不住,她完全

知道。"

輪到我驚訝。

我急急說︰"快點走開,不要再來找我,我麻煩還不夠多嗎?"

這個時候珍妮匆匆走過來,一邊叫︰"你沒有怎樣吧──"一眼看見鄭旭初,"

你還在此地?你還害得她不夠?告訴你,公司並不是那喜歡職員鬧桃色新聞,這對

她前途大有影響。"

我坐下來,"我真倒霉。"

鄭旭初只得低著頭走開。

珍妮說︰"來,吸支煙,可憐,今年流年不利。"

我灰頭灰腦的余坐在椅子上,今後非得避開鄭旭初不可。這次鄭太太鬧上來,大

芭是為著她丈夫對我過份殷勤,管接管送的緣故。

珍妮訕笑著︰"我這個人,就是愛貪小便宜,搭順風車一次兩次的出毛病,下次

還不知要付出什代價。"

我低下頭,"我想轉工。"

"別開玩笑,誰不知道營業部那個缺是你的,十一月份佛烈史東一退休,你就榮

升,此時離開,你就白挨五年。"她開玩笑,"我跟你這久,就是望你這下子跑出

來,你不能放棄。"

"可是你看我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你此刻一走,益發顯得做賊心虛。"

"我頭痛。"

'他怪不得你,我讓你靜一靜。"她離開我。

我用一只手托著頭很久很久,另一只手在石膏中。

當日我不敢與同事一起下班,我不想他們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

鄭太太是這奇怪的一個女人,她甚至不能忍受丈夫同女同事多說一句話,這種

人的精神何其痛苦,她豈能鏟除世上所有女人。

我猛地抬起頭來,車子的煞車被人鋸斷,與鄭夫人的妒意有無關聯?

"還不走?"有人推開我的房門。是老板,他一向算是關心我的。

我乏力地笑。

他坐下來,"珍妮都跟我說了。"

我先是一跳,隨即感激她。

"那與你都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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