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便謝謝爺了。」她小心捧著那塊桂花糕,輕聲向他道謝,接著,小口小口地吃著。
那甜味似化成了絲絲暖意,點點沁進心頭……
或許就是他這樣的性子,才會讓她即使又氣又恨他,卻又難以狠心不管他。
也是因如此,她才不希望像他這樣愛用冷面來掩飾自己真心的善良之人,會遭遇到不好的事。
只希望她心中所擔憂的三皇子記恨報復那事,永遠別發生啊!
但她的願望終究沒有實現。
「來人啊!皇甫殤身受皇恩寵愛,為皇家御賜皇商,卻不盡忠報國,竟利用通商之便,私自與敵國大食通敵,奉聖上之令搜府,務將此無恥逆賊拿下!」
在賞石酒宴過後的幾天,皇甫府突然被皇家禁衛軍給團團包圍住,罪名是皇甫殤涉嫌通敵叛國,利用通商名義,私自將大盛的武器販售到敵國大食。
深知自家主子為人的秦總管當然不信,立即與前來宣旨的帶頭官兵爭論起來。
「怎麼可能,咱們爺為人一向剛直忠耿,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你們沒證據可千萬別胡說!」
「總之,我們奉聖上御令負責搜府捉拿皇甫殤這叛賊,有什麼話,你們自個兒去跟聖上說去,從此刻起,府中所有人都不許進也不許出,直到捉到皇甫殤這逆賊為止!來人,搜!」
隨後,便是一連串搜府行動,惹得府中眾人大驚,紛紛想逃出府求救,卻被官兵們禁困在府內無法出門。
而今日恰巧被秦總管留下整理藏書閣,未隨皇甫殤出門辦事的馬蘭眉眼見情況不對,連忙趁兵荒馬亂之際,急忙奔向後院廚房,從日前偶然發現的一處狗洞逃出府。
在逃離皇甫府的路上,馬蘭眉一邊拍著胸脯暗呼驚險,一邊卻也罵起著皇甫殤那固執的男人。
「呼,還好,還好我跑得快,沒讓人發現。早就跟他說了,依他這般固執不知變通的性子,早晚會得罪人惹禍上身,他偏不信,現在好了,那三皇子的報復果真來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在她奔回馬家所在村子的路上,心里卻情不自禁為他如今的處境擔憂起來。
但那念頭盤旋腦海不過短短一瞬間,隨即被她搖頭給甩掉了。
「我想這些做什麼,好不容易才月兌身,我現在應該要做的是盡快回家,別再管這些事,至于他的安危……與我何干?畢竟,我之前早已提醒過他了,是他自己不听勸的。」
再說,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異世,還是得以保護自己的安全為第一優先,其他的……她管不了,也無法管。
驀地,崎嶇不平的石子路邊,一個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亮的物品吸引了她的注意。
「咦?那是……」玉佩?
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心里雖然遲疑,但最終還是緩緩走近了那塊靜靜躺在石子路上染了血的玉佩。
「這是……麒麟玉佩?!」馬蘭眉認出這是皇甫殤隨身的玉佩,今晨他出門時她親手為他系上的,莫非……他人就在附近?
「皇甫殤、皇甫殤。」她心一緊,連忙握緊玉佩,在附近小聲的叫喚、搜尋著。
向前沒尋找多久,便見地上有一灘血跡,順著石子路滴落沒進了一旁草叢樹林里。
見狀,她忙順著地上那點點血跡尋進樹林,最後在一棵半枯萎的老樹旁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皇甫殤。
他的背部被人砍了一刀,傷口正不斷流血,而從那血的顏色看來,砍他的刀上應該抹了毒,那嚴重的傷勢,令人看了不禁觸目驚心。
「皇甫殤,你醒醒,皇甫殤……」她大驚,急忙快步地奔至渾身浴血的他身旁,試著喚醒他,可無論她如何推他喚他,他始終無半點反應。
若是就這樣把他丟在這里不管,恐怕他會因此命喪此地;,可若帶他回去,也許下回惹禍上身的人便是她。
她到底該怎麼辦?
她眼神復雜地瞅著他那張因失血過多而死白的俊顏,內心好掙扎。
不遠處,傳來官兵由遠而近搜捕的聲音——
「到那兒搜搜看!我想人應該就在這附近,千萬不能讓人給跑了!」
「是!」
見情況危急,已無法讓她有時間再好好考慮,她氣憤地跺了跺腳,懊惱的抓頭低罵,「啊——算了!就當我上輩子欠你的,救你一回吧!」
明知自己幸運逃出險境,就不該再多管閑事,可她卻無法眼睜睜任由受傷的他待在此地而見死不救,最後,只能冒著性命危險,救他回去。
「若你能幸運活下來,日後,我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再不能對我頤指氣使,再不能隨意的指使命令我,最重要的是,我救你的這份情,你可一定要記得還啊!」
扶起身受重傷的他,她繞過高過人腰的樹林草叢,從官兵尚未發現的另一側樹林逃離,驚險避過官兵的搜查,決定將他帶回家救治,卻不知她今日不忍心的舉動,竟在不久的將來,為她帶來了一場毀天滅地的災禍。
第5章(1)
難得跟村里人賭錢贏了半吊錢的馬老頭,心情非常愉快地哼著自編的賭博歌拎著錢袋回家。
「九月里來丹桂香,馬家漢子進賭坊,一把十八定輸贏,銀子贏得滿籮筐,手氣跟我歸家啦……」一回到家,瞧見正打掃著小院的兩個兒女石頭與小丫,立即朝他們擺手吩咐——
「石頭,丫頭啊,去去!去把你們姊姊前年釀的那壇老酒搬出來,你們爹我今天跟隔壁吳老二賭博贏了錢,嘿嘿,心情爽快,定要喝幾杯慶祝一下。」
他坐到椅上,蹺起二郎腿,剝起桌上的花生逕自扔吃起來,沒看見兩個孩子臉上那不贊同的神情。
「爹,你又去賭錢了?姊姊不是說,不許你再賭錢的嗎?」小丫噘著嘴,不滿的叉著腰,瞪視著自己爹爹。
而身旁的石頭則是冷著臉,一語不發地默默蹲去收拾他爹扔了滿地的花生殼。
姊姊臨走前,才千叮嚀萬囑咐地要他們看好爹,別讓他到外頭賭錢,沒想到才一個沒注意,他便又跑出去賭錢了。
「哎呀,你姊不是不在嘛,更何況,我又不是上賭坊去賭,只是跟村里人玩玩罷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馬老頭翻了個白眼,不甚在意他們指責的話語,繼續剝著手上的花生吃。
「反正,爹爹跑去賭錢就是不對!」小丫眼眶紅紅地大聲斥責他。
姊姊為了還他所欠的債,不得已離開家到那什麼……什麼皇甫殤大商人府中去當丫鬟賺錢還債,爹還不听話跑去賭錢,這不是白費了姊姊的一番苦心嗎?
嗚……要知道,她已經好久、好久都沒看到姊姊了啊!
越想越難過,小丫忍不住傷心的抽噎哭起來,「嗚嗚,姊姊……」
「欸欸欸,你這丫頭片子這是干啥啊?」見自家小女兒突然掉起眼淚,馬老頭不禁有些慌了,手腳慌亂地拉過她,拉起袖子替她拭淚,「不過是隨便說了幾句,用得著哭嗎?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大不了以後我不去就是了,別哭了、快別哭了……」
這時,他眼角正好瞥見屋外離家將近一個月、到皇甫府當丫鬟許久未見的大女女扶著個人朝這兒緩緩行來,雙眼一亮,忙欣喜地對小女兒說道——
「好了好了,瞧,那不是你姊嗎?說人人到,她回來了呢,你還不快點把眼淚擦擦出去接她,別哭啦。」
「姊姊!」一見姊姊回來,石頭與小丫頓時忘記了馬老頭賭博的事,急忙歡喜地奔出門去迎接許久不見的長姊。
沒多久,便見馬蘭眉扶著臉上身上都被泥土枯草弄得髒兮兮,身形高大、看不清樣貌的人進門。
「女兒,你回來了啊!」馬老頭諂媚的搓著手,一見到她,便忍不住心虛想起因自己爛賭而害得她被迫到皇甫府里當丫鬟幫聞人衍偷東西一事,所以連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帶上了點小心翼翼的意味,「你這些日子在皇甫府里還好嗎?一切都沒問題吧?咦,你身邊這人是……」
馬蘭眉咬牙將肩上的人扶到椅子上,讓他趴在桌上,之後才疲累的不住喘氣,瞥了她爹一眼,才動手擦掉那人臉上的髒污。
「天!這不是、這不是皇甫大官人,皇甫府的主子爺,他怎麼受傷啦?」
「噓,爹,你小聲點!」馬蘭眉聞言連忙朝他低喝,接著,轉頭對石頭跟小丫吩咐,「石頭,小丫,你們兩個快去把門關上。」
「喔。」兩個孩子立刻遵照姊姊的吩咐去將門閂上。
馬蘭眉將他身上的枯草全拿掉,而後快速回房從屋里取來一干淨棉布,壓在他仍冒血的背後傷處,一邊為他止血,一邊向馬老頭解釋情況。
「皇甫府出事了,出了什麼事我就不說,現在外頭正懸賞要抓捕他,官兵也來封府,我趁亂逃出皇甫府時,恰巧在半路遇見受傷的他,所以便將他帶回來了。」
她簡單的向他說明如今外頭的情形,卻引來馬老頭一聲極大的驚叫聲。
「什麼?皇甫府出了事?!有官兵要抓他?!那你還將人帶回來?!」本來見到自家閨女回來,心里還挺高興的,卻沒想到她竟將這犯了事、官府懸賞要抓的人也一並帶了回來。
見她手上的棉布一壓覆上皇甫殤背上傷口便迅速被血染紅,馬老頭忍不住心驚地吞了吞口水,顫抖著聲音開口——
「女、女兒啊!我說你是不是 涂了啊你?你、你既然知道他是朝廷要抓的欽犯,還將這人帶回來,這不是給家里招禍嗎?他可是官府懸賞要緝捕的犯人啊!」
要知道,窩藏朝廷捉拿的欽犯,這可是抄家砍頭的大罪啊!
「既然爹知道事態嚴重,那就別到處嚷嚷!」她一面用力壓著皇甫殤的傷處,一面接過弟妹從家中翻找出的傷藥,敷灑在他的傷口上,並睨了那抓頭搔耳、急得團團轉的馬老頭一眼道︰「只要你把嘴巴閉緊,誰會知道朝廷要抓的犯人皇甫殤在我們家啊?」
「可是……」
不待他猶豫反駁,她已打斷了他的話。
「石頭,小丫,姊姊拜托你們一件事行嗎?」
「姊姊你說,」小丫拍胸脯道,「我跟石頭哥哥一定會幫你把事情辦好的。」
「你們提著水桶,裝滿泥沙,把姊姊回家的路上有發現血跡的地方一一撒泥沙將它掩埋,記得,一定要把血跡清干淨,不可以留下一點痕跡。」務必在官府發現之前,徹底除去血跡。
「好的,姊姊,你放心,小丫現在立刻就去幫姊姊埋土。」得了命令,小丫興匆匆地連忙奔出門去找水桶挖土。
而瞧見到她那副不知利害、輕重的天真模樣,馬蘭眉實在不怎麼放心,于是,她只好轉而叮嚀起年紀較大的石頭。
「石頭,看好小丫,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別讓她因貪玩而出事了。
「嗯,大姊放心,我會看好她的。」石頭朝她點頭應道,之後便急跑出門去尋自家小妹去了。
待兩人離開後,她才轉頭看向馬老頭。
「爹,你過來。」
「啊……我?過去?」馬老頭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
「你過來幫我壓著這里,」她半強迫地捉過他的手,屬在皇甫殤即使灑了傷藥依舊不斷淌血的傷口上,「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幫我看好他。」
「啥,幫你看好他?!」馬老頭聞言驚恐的瞪大眼,「你、你就這樣把人扔給我,自個兒要去哪兒啊?」
馬蘭眉取起一旁的棉布,拭淨自己手上的血,轉頭對他說︰「我要去找聞人衍。」
若不是萬不得已,她也不想找上聞人衍那奸商,只是皇甫殤的傷勢太重,身上又中了毒,一般的傷藥根本不能治愈,必須尋上一醫術精妙、擅長解毒的良醫方能
救治,而如今這世上能幫上忙的,唯有權勢滔天、與他同為皇朝鉅賈的聞人衍一人,她勢必得上聞人府一趟,求他幫忙出手救人。
她可不想看自己千辛萬苦避過官兵耳目、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就這樣死在她眼前。
「什麼?去找聞人大爺?!女兒,你找他干啥?咱們家還欠他銀子沒還,你去找他,這不是兔子肉送老虎嘴,自投羅網嗎?你別走啊,女兒,你再仔細想想、考慮清楚啊,女兒、女兒……」
不顧身後馬老頭傳來的急切叫喚,她已取過皇甫殤的隨身玉佩,急急奔出門去九陽帝都尋聞人衍。
馬蘭眉不曾停歇地趕至聞人衍的豪華府邸,取出聞人衍交予她的暗牌,向門衛通報有要事要求見聞人衍後,不過半晌,便讓人領進了府內。
一進華院大廳,便見一身紅衣金袍的聞人衍搖著青骨折扇,在管家、婢女侍從的服侍簇擁下,從廳旁的小閣緩緩踱了出來。
「這麼急著見我,有什麼事?莫非是馬姑娘已完成我交予你的任務,今兒個特地前來向我回報?」一落坐到廳堂上的主位,聞人衍放下手中折扇,接過婢女遞奉上的香茗,逕自緩慢啜飲著。
「讓聞人大爺失望了,今日前來並非為任務一事。」馬蘭眉從腰間取出皇甫殤的麒麟玉佩,張手攤現在聞人衍面前,「相信聞人大爺對皇甫府發生的事已有耳聞了吧?」
她並未直接道出來意,而是借由皇甫殤隨身的麒麟玉佩來暗示他皇甫府出事了,而他視若敵人的皇甫殤也遇上麻煩了。
聞人衍目光閃了閃,向身旁侍從使了個眼色,那侍從立刻走到她身邊,拿過她手上的麒麟玉佩,捧至他面前。
他取起玉佩,眯眸細細端詳了好一會兒,而後從鼻間輕嗤一聲,又揚手將它扔回侍從手中端捧的銀盤中。
「知曉又如何,不知曉又如何,皇甫府里發生的事與我何干?」他拿起案上的青骨折扇,刷地抖開了它,斜倚在榻上,一面?著風,一面如此回道。
「我假設聞人爺認得皇甫大爺隨身攜佩的麒麟玉佩,更已知曉皇甫府發生的事,那麼,我今日前來的目的您應該很清楚。」她接過侍從送回的玉佩,將它擱回腰袋間,盯著他一字一字緩慢道。
聞人衍冷冷哼笑一聲,「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你來尋我的目的,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既然他不怕隔牆有耳,她便直言,「那好,如此我便直言說出今日來意,我想向您求醫,一能醫刀砍劍傷、救治解毒的絕世良醫。」
她不客氣的對他提出要求,卻換來他 地啪的一聲摔放下手中折扇,毫不留情的冷喝。
「馬蘭眉,你好大膽!真當我不知你拐彎抹角說了那麼一通話的意圖嗎?向我求醫?哼!為何我要幫死敵仇家的忙,而且還是個通敵叛國的罪犯!」她想得倒好,他為何要救那無情險些害得他與心愛之人陰陽相隔的人?不趁機對他落井下石、趕盡殺絕,已是他寬宏大度,竟還妄想向他求醫救人?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