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 第2頁

她問  ︰「你看得懂這場球賽是不是?」

  還沒有回答,蘇立山已經說︰「胡敏玲你怎麼了?」

「立山,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孩,你看她神情多妖異。」

「我不準你那麼說,好了好了,我們走吧!」

「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英國歷史系吳豫生教授的女兒。」

「吳教授?吳太太她——」敏玲臉上變色。

「別再提了,來,走吧。」蘇立山抱起  。

「立山,大家都知道吳太太是怎麼一回事。」

「敏玲,過去的事不必再提。」蘇立山再三阻止女友在這個題目上做文章。

風來了,蘇立山解下圍巾,輕輕蒙住  的頭擋風,抱著她急急向停車場走去。

  的視線受阻,耳邊像是听到有人吆喝︰「二樓左邊第一間房間里有人!」

她母親困在里邊。

  鼻端嗅到一陣木焦味,她雙臂緊緊抱住蘇伯伯的脖子,終于圍巾被輕輕掀開,  發覺她已坐在車子里,停車場另一頭有人在大鐵桶里生火取暖,焦味就從那里傳來。

她听得懂每一句話,記得每一個細節。

胡敏玲怪不自在地說︰「立山,你已為這個孩子著迷。」

蘇立山笑答︰「被你看出來了,我一直不曉得嬰兒原來是這麼可愛的小動物。」

胡敏玲說︰「你的妻子不能給你孩子。」

蘇立山不出聲。

胡敏玲說下去︰「我可以。」

蘇立山說︰「得了,敏玲,今天你太過分。」

「她已經遍訪名醫,她已經打算放棄,對不對?」

蘇立山把車停下來,「即使我離開她,亦斷然不是因為這個緣故。」

他讓她下車,載著  回家。

蘇太太出來迎接他們。

她問  ︰「球賽好看嗎?」

  點點頭。

蘇太太微笑說︰「你長大之後,一定是個不愛說話的女子,

蘇立山在一邊听到了轉過頭笑道︰「追死人。」

第二天早上,男人都出去了,只剩蘇太太與  。

電話玲響,蘇太太過去听,她與對方說︰「蘇博士在實驗室。」

她回座繼續剝橘子給  吃。

  忽然說︰「胡敏玲。」

蘇伯母一怔,「你怎麼知道是她?胡小姐是你蘇伯伯得意弟子。」

  看著蘇伯母,驀然清晰地說出來︰「遲早會叫人知道,明夏畢業後我一定要你作出抉擇。」

蘇太太一听,臉色猛變,她站起來,撞翻了茶幾。

  猶如一只學語的鸚鵡,她記憶好,把大人所說過的話一句不改地重復出來,聲音稚女敕,一如胡敏玲扮嬌時做作的腔調。

蘇太太渾身寒毛豎起來,這情況太詭異,她驚怖莫名,「  ,你從哪里听來?」

  繼續學下去︰「听見沒有,他選我呢,他不要你。」

蘇太太完全明白了。

她雙手簌簌地抖,輕輕地,大惑不解地自言自語︰「他們一直瞞著我,她常常來這里找蘇立山,就在我家里,當著我的臉侮辱我,難怪她嘴角常帶輕蔑笑意,原以為她看不起家庭婦女,現在我明白了。」

  靜靜看著她。

「告訴我,  ,這是幾時的事,昨天?」

  點點頭。

「胡敏玲與你們一起去看美式足球比賽?」

  點點頭。

「呵,都通了天了,就把我一個人瞞在悶葫蘆中。」

  還不罷休,她學下去︰「你的妻子不能給你孩子,我可以。」

蘇太太如墜冰窖,兩頰肌肉不由自主地抖動,過了一會兒,她伸出雙手,按住面孔。因為她發覺眼淚不受控制,濺得到處都是,她怕嚇著  。

蘇太太像一切人一樣,低估了三歲半的  。

這孩子與別的孩子不同,她自出生以來,便看慣了成年人的眼淚。

蘇太太喃喃道︰「  ,你不會對我說謊,孩子不會說謊。」她把她緊緊抱在懷中。

她失聲痛哭,一如  的母親。

  擁抱著蘇伯母。

下午,蘇太太把  抱到小床上,強顏歡笑,「你該午睡了,伯母也去眠一眠。」

  醒來的時候,一屋都是人。

她自小床爬下,也沒有人注意,她看到蘇伯伯與她父親憔悴地無語相對。

救護人員把蘇伯母抬起,放在擔架上。

  走過去看到她雙目緊閉,抬起頭問護士,「她還醒不醒來?」

護士大吃一驚︰「這小孩自什麼地方走出來?」

她父親連忙過來抱起來。

她問︰「伯母還醒不醒來?」

吳豫生沒有回答,與蘇立山一起跟車到醫院。他們在急教室外等候。

蘇立山面色死灰,「她不知道如何發現的……她與胡敏玲通過話,敏玲承認一切……沒想到……」

吳豫生責備她︰「你做得這樣明顯,分明是怕她不知道,你並無忌諱。」

蘇立山掩面哭泣。

  听得她父親深深嘆息。

蘇立山說︰「我錯了,我一手毀了這個家。」

  看著他,只希望蘇伯母會醒來。

醫生出來了。

  第一個迎上去抬起頭等消息。

醫生說︰「她蘇醒了。」

  松一口氣。

蘇立山忙問︰「我們可以進去看她嗎?」

醫生瞪他一眼說︰「她不想見你,對,誰叫吳  ?」

  站前一步。

「你嗎?」醫生意外,「請跟我來。」

  握著醫生的手進入治療室。

蘇伯母躺在白色的被褥上。

  過去,把臉伏在她胸膛上,感覺那一起一伏。

她听到蘇伯母低聲說︰「謝謝你,  。」

  點點頭。

「你放心,我已經醒來,決定做一個新人,凡事從頭開始。」她開始喘息。

  握住她的手。

「你听得懂我說的話,對不對?」

忽然之間,她痙攣起來,  听見床邊一部機器發出「嘟」一聲長鳴,醫生緊張地說︰「把孩子先抱出去,別讓這事對她有不良影響。」

護士急急拉開  ,  感覺到蘇伯母胸口起伏已經停止,她松開手。

  沒有哭,她由看護領出病房。

十分鐘後,醫生出來說︰「病人已故世。」

  看到蘇立山踉蹌地退後,撞在牆上。

她真心為他難過。

吳豫生一聲不響,抱起女兒便走。

第二天,他們就離開多倫多回香港。

莫意長打完球回宿舍,順手開亮燈,起初不知道  獨自坐在黑暗里,嚇一跳,後來習慣了,就勸她︰「想什麼?認識你那麼久就想那麼久,有什麼益處?」

  但笑不語。

意長說︰「我講十句話你還講不到一句。」

  翻開功課,仍然不說話。

意長伏在書桌上看她,「你到底在想什麼,那些故事是否寫在你的眼楮里,所以你的眼神那麼深邃?」

  搖搖頭。

「好好好,我不騷擾你溫習功課,我去淋浴。」

  躺在床上,筆記本子覆蓋在胸前。

到今天她還可以感覺到蘇伯母冰冷的手。

可憐的女子,大伙甚至不知道她的閨名叫什麼,每個人都叫她蘇太太,可想她已經嫁了蘇立山良久。

一年前  問過父親︰「蘇伯伯後來有沒有娶胡敏玲?」

吳豫生一呆,「你還記得他們?」

「是,我記得。」

做父親的不置信,「那時你只有三四歲。」

  微笑。

吳豫生低頭回憶,「沒有,後來胡敏玲嫁給一位外國講師,蘇立山一直很潦倒,他似受了詛咒。」

  惻然。

「蘇氏夫婦十分痛惜你。」

「我也記得。」

「結局太叫人難過了。」

  沒有回答。

回來的時候阿姨在飛機場接他們,她穿一身黑衣,  還是第一次見她,小孩子特別喜歡漂亮的人,看到丑人馬上會勢利地露出厭惡的害怕神色,異常令人難堪。

  叫一聲「阿姨」,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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