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阿姨異常漂亮, 與她一見如故。
她對 說的第一句話是︰「你跟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她的車子也是黑色的,由司機駕駛。
坐在父親與阿姨當中,听到阿姨說︰「豫生,不如你也搬來與我們同住。」
「我姓吳,怎麼可以搬到陳家住。」
「你始終狷介。」
「學堂里有宿舍配給,我住那里就很好。」
阿姨像是有許多許多話要說,太多了,全擠塞在心頭一處樽頸,卡住一個字都出不來。
到了陳宅,吳豫生喝了一杯熱茶,輕輕吩咐女兒數句,便走了。
陳宅地方寬敞,布置清雅,阿姨是個極理性的人,她讓外甥坐在她對面,清晰地說︰「我是你母親的妹妹,我叫陳曉非,你母親故世,現在由我照顧你,我們是至親,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告訴我。」
點點頭。
一直到小學畢業, 都住在阿姨家中。
沉默寡言的脾氣都是那時候養成的,上午有一位老師來補習幼稚園功課,下午有音樂教師試著啟發 的興趣,她都不甚積極。
吳豫生說︰「太早了。」
阿姨笑,「我不願天才兒童被浪費。」
「你想栽培天才?」
阿姨蹲下問 ︰「你最擅長什麼?」
吳豫生說︰「孩子應專長吃冰淇淋撒嬌哭泣, 是不是?」
笑笑,她心里有數,知道將來擅長做什麼。
「她是個小大人。」阿姨說。
稍後, 便會听電話,趁佣人不在,她清晰地在電話中應道︰「這是陳公館,陳曉非小姐不在家,你是哪一位?」
那一頭的客人都以為是個頗懂事的小朋友,有時留言相當復雜,卻難不倒 的記憶。
阿姨只說︰「我記得你母親小時候也是這樣精靈。」
詫異的是一位客人。
施松輝認識陳曉非已經有段日子,最近才獲準用陳宅的電話,他追求她,知道她獨身。
他听到 的聲音,不禁大奇,「我叫施松輝,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我叫吳 ,陳曉非是我的阿姨。」
施松輝很想再攀談幾句,但他無意得罪陳曉非,怕她誤會他自小孩口中套取消息,只得作罷。
沒想到第二次打過去,小朋友已經記得他的聲音,清脆地問︰「你是施松輝先生吧?」
他很佩服,「阿姨還沒有回來?」
「阿姨公司有事。」
「你在做功課?」
「不。」她不願透露在做什麼。
「我約了你阿姨明天見面,屆時我請你吃糖。」
「謝謝你。」
施松輝不明小女孩聲音里怎麼會有冷峻之意,為了她,他故意花心思挑了一盒多款式女乃油蛋糕提上陳家。
他人還沒有到, 已看得出施松輝是一位比較重要的客人。
阿姨抓了一大把口紅在手,「什麼顏色好, ,你來幫我挑一支。」
過去,挑一支紅得發紫的口紅,交在阿姨另一只手中。
「哎呀,」阿姨笑,「搽上這個整張臉只剩一張嘴豈不過份。」
考慮一會兒,還是用它,顯得膚色更加自晰,鬢角烏青。
「吳 ,你真是小小藝術家,」阿姨心情相當愉快,這些日子來,能登堂入室的男客並不多,她希望與施松輝有適當的發展。
屋子里有笑聲真是好, 坐在自己的房間里都覺得開心。
阿姨在門口出現,「來,我同你介紹,這是我外甥吳 。」
轉過頭去,施松輝看清楚她,驚訝地說︰「你!」
陳曉非見他這種反應,笑問︰「你倆莫非是老朋友?」
「不,我沒想到 才這麼一點點大。」
朝他笑一笑。
施松輝忽然覺得背脊一絲涼意,他躊躇地看著 ,過半晌覺得自己太過多疑,才伸手說︰「我們做個朋友。」
與他握手。
施松輝略為放心。
他沒料到陳家會有這個孩子,有點兒困惑,陳曉非有什麼打算,婚後也把她帶著?他繼而失笑,干卿底事,同她結婚的未必就是施松輝。
偶爾抬起頭來,施松輝總發覺 看著他,嘴角孕著笑意,細細留意他,他覺得不自在,又說不出什麼緣故。
趁陳曉非去添咖啡的時候他輕輕說︰「我來此地不是為搶走你阿姨,你不但不會失去阿姨,你還會添多一個朋友。」
等他轉過頭來看 反應的時候,才發覺她根本不在房里。
她到廚房找阿姨去了。
施松輝失笑,這番真的表錯情。
下午,他與她們去兜風。
不像孩子的孩子也有好處,坐在後座靜靜的,不發一聲,不吵著去洗手間,也不索討糖果餅于。
施松輝每隔一會兒要在倒後鏡內看她一眼,才會肯定她的存在。
施松輝肯定吳 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七個月後,他與曉非已經談到婚事。
他說︰「 仍然可以與我們一起住。」
「還得征求他們父女的同意才行。’」她有父親?」施松輝又一個意外。
「我姐夫是華南大學的教授,你別小覷我家人。」
施松輝乘機說︰「你從來沒有提過他們。」
「你是打算與我生活,不是與我家人結合。」曉非溫和地答。
施松輝凝視她,「我想認識你多一點兒。」
「將來會有很多的機會。」
「你保護家人很厲害。」
「我與 ,她是我唯一的血親,我照顧她,將來她照顧我。」
施松輝抗議︰「我呢?」
陳曉非忽然說︰「男人,可以來,也可以去。」
施松輝以為女朋友說笑話,一味搖頭, 剛剛走過書房門口,無意听到阿姨的一番話,她知道阿姨所說,都是真的。
客人走了,阿姨問她︰「將來你願意同我們住?」
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你不喜歡施松輝?」
曉非心中知道,他人品即使過得去,此刻總是個半陌生人,急急想介入陳家扮演重要角色,他想知的太多,付出的時間太少,但她願意給他機會。
「周未約你父親出來,我們再詳談這個問題。」
自口袋取出一本小冊子,「他掉了這個,我剛才在沙發縫找到。」
「這是什麼,呵這是施松輝的地址電話記錄本。」陳曉非順手把它擱在一邊。
爸琴老師來了, 到書房練琴。
又是一個頭痛的下午, 的錯音多得令人不能置信。
陳曉非站起來,小冊子不知恁地,經她袖子一拂,落在地上,打開,剛巧是當中一頁。
她蹲下拾起,本無意偷窺,但小本子中間一面密密麻麻填著名字電話,依字母序,統統是女姓英文首名,一眼粗略地看去,大約有四五十個之多。
他對她一無所知?她對他何嘗不是一樣。
陳曉非牽牽嘴角,把小本子放進抽屜里,她沒想到施松輝交友範圍如此廣闊。
來往足有半年,她並不覺得他是喜歡冶游的人。
曉非十分納悶。
吳豫生來看女兒時,問她︰「煩惱?」
曉非倔強地答︰「你別管我的事。」
「我听說某君品行很不端莊。」
曉非看他一眼,「我以為大學教授非禮勿听。」
「你是我妻妹,我不得不听。」吳豫生有他的理由。
曉非說︰「我認識你,還在姐姐之前。」
這時 剛剛進來,站在阿姨身邊。
吳豫生笑說︰「對,那時你才像 這麼大。」
「是,姐姐已經是初中生。」
問父親︰「你幾歲,在做什麼?」
「我是高中生,應聘替你小阿姨補習。」
曉非說︰「 ,成疊功課要做,還不快去。」
去後,她看著窗外,嘴角孕育著一絲笑意,輕輕說︰「後來,你娶了我姐姐。」意味著當中不知道發生了多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