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水迢迢 第22頁

當天下所有人都是傻瓜嗎?怕不盡然吧!「你對思皇當真無半點感情?還是你不敢對他有感情?」

「你開什麼玩笑?」渾澹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話,「我是男人,思皇也是男人,我們兩個人怎麼可能產生感情?又不是真的有斷袖之癖!思皇平日里喜歡跟你開玩笑,你總不會以為我也喜歡這種讓人誤會的玩笑吧?」

「你向來不多話,認識你三年,還是頭一次听你說這麼多話。你想解釋什麼?還是想逃避自己的心?」

沐雨靠近他,兩個男人在彼此的視線里看到自己的雙眼,誰也休想逃避。

渾澹嘆了口氣,整個人如被雪壓彎的松樹,失了力道,「你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是想問我,是什麼時候知道你愛思皇這件事,還是想問我,我是什麼時候知道了思皇的身份?」

沐雨居然還有心情理別人的故事,天知道他只是將心比心,覺得渾澹的感情跟他一樣無望。

「如果你問的是第二個問題,我可以告訴你——是那次喝醉酒,我被思皇壓在客棧的床上,當時……」

冷箭不知從何飛出,目標卻是清晰的,它擦過沐雨的臉留下清楚的血痕,映著雪色更加刺目。

相映成輝的是渾澹乍白的臉和不時喘出的粗氣,顯然他對思皇的感情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深如許。

「你知道?你居然知道?!你那時就知道,你為什麼不拒絕?你竟然還任由思皇對你為所欲為?!你明知道他是……他是……你還讓他對你做出那些事,你故意的是不是?我看錯你了!沐雨,你才是個混蛋,你不配得到愛!你不配得到水迢迢的愛,你這個混蛋!」

他是渾澹,竟然還罵別人「混蛋」,沐雨挫敗地嘆著氣,再如何理智的人遇到愛都是糊涂的,連渾澹也難逃這一關。

「思皇趁我酒醉對我做出那些事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當時我也很吃驚,正想著要怎樣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狼爪又不傷到他的自尊,偏那時候你出現了。」他不是不想拒絕,是沒來得及拒絕。

渾澹萬般沮喪地垂著頭,知道這一切不是沐雨的錯,怪只能怪自己不夠好,思皇才會放棄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人,莫名其妙地貪戀沐雨這個有老婆卻不知道該怎樣去愛的末路英雄。

「真不明白思皇為什麼會喜歡你這樣的男人,明知道你愛的是水迢迢,明知道你這輩子也不會接受他,他竟然還愛了你三年,真是……真是……」

「他愛我?」沐雨像听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你說思皇愛我?」

「這是自然。」渾澹恨不得一拳揍下他掛在嘴角的笑容,誰允許他笑了?他怎麼可以恥笑思皇的愛,那是他今生想要卻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的珍寶啊!

「你以為九轉還魂丹是什麼人都可以得到的嗎?即便你為它去殺人,也是例行公事的表面行為。這些年來皇閣求九轉還魂丹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將它拿走。你被水迢迢刺傷躺在靈岩寺里,思皇將你救回,沒日沒夜地為你運功療傷,要不是思皇,你還能坐在這里喝酒,還能為水迢迢擔心?

「還有,思皇知道你擔心水迢迢的安危,他竟然令我將價值連城的九轉還魂丹捻成焚香,趁這樣的雪夜放入水廬,思皇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你真當他有斷袖之癖啊?他又不愛水迢迢,還不都是為了你!」

沐雨承認思皇為他和水迢迢做的一切,他難以報答,但這些背後的原因恐怕不像渾澹想的這麼簡單,「他之所以這麼做真的是因為愛我嗎?」

「當然。」

「你肯定?」

「我……」原本肯定的答案在沐雨的追問下變得模糊,渾澹遲疑不答,「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可能嗎?

沐雨不懂女人的心,更不懂思皇這樣怪人的心,他不敢妄自揣摩,「何不親口向他求證?」不再與他多費口舌,每夜子時沐雨都會做相同的事。子時已到,他該出發了,像鬼一樣流竄在濃墨捻成的夜里。

漆黑的夜,連地府結了怨的死鬼都因為愛而復活。

第11章(2)

確定床上的人兒已經入睡,沐雨這才敢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替她拉上錦被,他的手在無意識中踫到了她隆起的小骯。

他「死」後沒幾日,她便從大夫那兒得知了有身孕的消息,從那時起她一直都很堅強。平日里不肯吃的食物全都吃了,倔強地活著,比過去的二十年活得都要認真。他知道,她的命是為了月復中的孩子在延續。

他留給她的孩子成了為她續命的最後良方,可他卻後悔了。

當初想讓她懷孕是想借著孩子將她永遠地拴在身邊,誰知她竟在他「死」後有了胎兒,獨自懷著孩子還要與病魔抗衡,他不想她過得這麼辛苦,卻又無法幫忙。

他們倆的孩子他卻丟給她獨自照顧,為什麼他做什麼都虧欠水家姐妹?

心中舍不下她,白日里又不敢現身,他只好每日子夜時分與她在夢中相會。眼見著天氣越來越冷,她即將臨盆,他怕她……怕她撐不到雨水時節啊!

粗大的手掌不再握魚腸劍,沐雨輕撫著她的額頭,不用擔心她會突然醒來,屋里焚了甜香,足夠的休息對她和孩子都有好處,她需要休息——他剛「死」那會兒她夜夜噩夢直到天明,他能想出的辦法只有助她好夢。

手指撫過她松開的發髻,他觸到了堅硬的東西,仔細瞧來竟是當初他送她,她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插上的桃木簪子。

如今卻是一刻不離地放在身邊,她的愛,她的恨都來得絕對。

這才是他真正認識的「水迢迢」,或許不是一見鐘情,卻是日久情難離。

「你知道我很愛你嗎?」沐雨沖著床上熟睡的人喃喃自語,只有對著她的睡容,他才敢將這些說出口,「初次見到水迢迢,也就是你姐,我的確被她的堅強、韌性所打動,可上天沒有給我和她相處的機會,我娶了你。我們一起捱過隆冬,走進一個又一個雨水時節,你才是我所愛的。你沒有搶了水迢迢的丈夫,也沒有偷了水迢迢的幸福。在我心中,你才是真正的水迢迢。」

床上的人動了動,沐雨沒在意,仍舊自言自語︰「可惜這些話當面跟你說,你決計是听不下去的。我們都太過堅持己見,太在乎對方的感覺。我們都決定要獨自背著痛苦上路,所以我只能選擇獨自去死。」

他不死,她不會放過自己。他死,卻放不下她。

「你叫我該拿你怎麼辦?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有個思念的聲音在耳邊回旋,水迢迢蹙著眉想醒來,沉重的眼皮卻壓著她同樣沉重的身體,她爬不起來啊!

那……那是沐雨!沐雨來與她相會了!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水迢迢竟然抗過焚香的安眠作用,扶著沉重的腰從床上坐起身來。

水廬還是空空蕩蕩的水廬,哪有沐雨的影子?

一定是我太過想他,所以才會夢見他坐在床邊跟我說話,一定是這樣!就是這樣!

失望的水迢迢想就此躺下,渴望在夢中繼續與沐雨相會,卻在無意中瞥見了放在床側的桃木簪子以及有些褶皺的床單。

她發狂一般下了床,大聲呼喊起來︰「沐雨!沐雨,你在哪兒?我知道你一定來過水廬,你是來看我的對不對?別不承認,我每天臨睡前將桃木簪子放在枕邊,就是等著你親手將它取出來。現在它放在床側,一定是你放的。你來過!你來看我了!你出來啊!你出來讓我見見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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