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當家(中) 第17頁

確到了要走的時候,阿四依照自己答應的拉住了采菊的手,「跟我走。」

那固執的女人硬生生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站到了夫君的身旁,「我留下。」

王有齡到了這時候才了解自己娶的究竟是個怎樣性情的女子,罷了!罷了!黃泉路上他們夫妻二人相守著渡河倒也甚妙……甚妙啊!

「阿四小姐,你走吧!」他揚手送她出門,「我們夫妻二人決計留下,你們還是快走吧!答應我的那兩件事你莫忘了,我不管到了什麼地方都會保佑你今生今世平安康泰。」

史書上那些城破自刎的事不會真就發生在她的眼前吧!

阿四忽然很不想看到即將發生的悲劇,她猛地轉身,踏出門的瞬間略頓了頓,背對著他們夫妻二人道︰「我……走了。」

「走好,阿四小姐你一路走好啊!」他們夫妻揮手送別,在她背後看不見的角落。

阿四與酣丫頭趁著城里人亂,由小路向林子那頭去了,想依來時路回去。卻听身後有人高喊︰「王大人自刎了,王大人殉城了——」

她沒有回頭,逼著自己離開……走得越遠越好。

忽然身後哭聲一片——

「王夫人……王夫人上吊了,王夫人隨王大人而去……」

阿四的腳步住了,再也邁不開一步。那些城破自刎的故事像一頁紙在她的面前翻過,她心中沒有崇敬,只有悲涼。

王有齡若活著被太平軍抓到,或投降或被折磨而死。他若投降,九族受累。若不投降,生不如死的感覺非常人可以忍受。無論哪種結果,都比他如今自刎來得更加可悲。

原來,歷史上諸多的自裁以示氣節,不是因為忠心可嘉,只因被逼無奈,無可選擇。可憐王夫人……

阿四大口大口喘著氣,好似被白綾勒住咽喉的人是她。

她這樣站著可不是辦法,酣丫頭鐵著心,硬拽著她的手遠離此地。

「青樓綺閣已含春,凝妝艷粉復如神。細細輕裙全漏影,離離薄扇詎障塵。樽中酒色恆宜滿,曲里歌聲不厭新。紫燕欲飛先繞棟,黃鶯始即嬌人。撩亂垂絲昏柳陌,參差濃葉暗桑津。上客莫畏斜光晚,自有西園明月輪。」

那是屬于她和王有齡的詩,她念著它送王老爺、王夫人一程。

杭州城炮火連天,那僅剩的一只酒杯靜悄悄地……

碎了。

時光穿梭如常,在王有齡看不到的現代,在阿四回不去的現代,有個人過著非同尋常的一天——

這一整天,韋自勤都有些心不在焉。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可偏又沒什麼。

眼見著已到了下班時分,他想著去酒吧喝杯酒散散心也是好的。他剛想離開辦公室,卻從外頭進來一人。

「韋自勤,你什麼意思?」

他抬眼一看,竟是他連日里躲著不想見的烏家老二,「二小姐……」

烏家老二反手關了門,迅速貼到他身邊,「我要你辦的事,你辦得怎麼樣?」

韋自勤低頭垂目嘆了一大口氣,「二小姐,那可是犯法的事,做不得的。」

此話一出,她面上笑容驟斂,咬著牙發下狠話︰「犯法的事你又不是沒做過,這時候給我這兒裝什麼乖討什麼巧?」

又說這話!又說這話!每次她逼他的時候就拿這話壓她。

韋自勤索性閉上嘴,合了眼不看她不說話,這總成了吧!

傍她裝死?烏家老二可沒有烏家老四那麼好說話,幾句話幾個微笑就被他給唬住了。

「韋自勤,不用我提醒你吧!當初你行賄官員可不僅僅是為了集團能順利拿到那塊地皮,也是為了從行賄他們的錢中拿一部分給自己留下。地皮是低價拿下了,可那些肥頭大耳的家伙也一個個給你喂出滋味來了。現在但凡集團要辦個事,就握著手不批不辦,就等著你拿好處填進他們的嘴里,這手才肯松開。」

烏家老二在辦公室里踱著步子,高跟鞋踩出的尖銳刺耳的聲音如針般扎著韋自勤的腦袋。他想捂住耳朵,卻不敢當著她的面。終于只是這樣呆呆地坐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任著她用尖細的鞋跟在他的心里踩過來軋過去。

「我好不容易取代老四坐上的位置,你看看!你看看我上任多久了,每執行一個項目都得過千難萬險。你到底當我是孫悟空,還是唐三藏?這才多長時間,公關費花了幾百萬,現在那幫董事要查賬——查賬!你知道嗎?

「一旦查出這上頭來,我的位置肯定不保。我花了多少工夫才辛苦爬上今天的位置,我還沒嘗到多少甜頭就把我從這上頭扯下來,不行!絕對不行!你必須替我解決掉那些貪心的官。听清楚了,你必須去——」

她說的這些,他都懂,可是——「找人威脅政府官員不等于自尋死路嘛!」本不想與她爭論,可話說到這分上,他也得為自己找條活路。

「那些人是你惹上的,現在自然得由你去解決。否則我要你干什麼?」烏家老二好笑地睇著他,「你以為我跟老四一樣,是真的愛上了你,不管你是什麼出身,都想嫁給你?」

旁的韋自勤都能忍,獨獨牽扯到他的出身,他的自尊,他再也忍不住地指著她動怒,「你——」

「我什麼我?我最討厭別人用手指著我了,沒家教!」

烏家老二輕輕松松撥開他的手指頭,鄙夷地笑他,「你最好識趣點,照著我的話去做。萬一出了什麼事,你也一個人給我兜著,嚴嚴實實地兜好了,別牽牽絆絆惹出諸多枝節。要是你懂事,不管你陷入怎樣的境地,我都能保你富貴。要不然……對誰都不好,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韋自勤騰地站起身,沖到她的跟前咆哮,「我不明白你既然看不上我,當初何必纏上我?」

「因為老四啊!」

烏家老二理直氣壯,「就因為她是大伯父的女兒,所以爺爺從小訓練她當集團接班人,憑什麼?憑什麼我這個姐姐就被扔到一邊?既然她這麼能干,我當然要試試她看中的男人是不是也不一般嘍!這種男歡女愛的游戲,你應該很熟悉才是。你不是也靠這招攀上老四的嘛!」

不是不是不是!他在心頭一萬個的否定,他想大聲地告訴她︰我是因為愛四小姐才跟她在一起的——可是,這樣大聲的否定他說不出口。

他的私心早已超越了愛情的範疇,如果四小姐不是這家大集團的,如果她沒有過億的身家財產,他還會主動靠過去想盡一切辦法愛她嗎?

不會,他可以肯定地告訴自己︰他會愛上四小姐,一定不會去愛烏家老四。

當愛情靠近財富、權力和人的,便成了過期的蛋糕,即使放進冰箱也會長毛。到如今,他唯有閉上眼逼迫自己吃下去。

愛一個人出于自願,不愛一個人也可以選擇。

他選擇離開這間辦公室,離開烏家老二的掌控。

他走了,不顧她的威脅,不顧她的飆悍,一步步向門外走去。

「韋自勤,你敢不听我的話,你敢走出這道門,我就讓你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她發誓說到做到。

韋自勤站在門口,開始從兜里往外掏東西——裝有白金卡的錢包、限量版手機、打火機,還有腕上的名表,勒得他喘不過氣來的領帶,他一件件扯下來當著她的面扔到地上。

「自從四小姐走後,我就已經失去了一切,不在乎你再拿走我身上的任何東西。」

她要的,他全都給她,夠了嗎?

還不夠嗎?

不夠!烏家老二要的絕絕不僅僅是這些,「韋自勤,別怪我沒提醒你,今天你要是敢跨出這道門,我就去警察局告發你,說是你在老四的車上動了手腳,害她墜湖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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