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當家(下) 第10頁

可他一點都不好!

京城的大冷天可不是開玩笑的,即便屋里頭燒著炭取暖,光著身子的言有意還是冷得直打顫。

很快,感冒找上他了!

「啊嘁——」一個噴嚏打下來,言有意慌忙用手捂住,這下子連那兩點也露在外頭了。

酣丫頭看得可過癮了,索性伸出手指頭戳戳搗搗他硬邦邦的胸肌,「你成天穿著華服錦衣,看不出來你身上還蠻有點看頭。」

身材不錯哦!她那雙欣賞的眼神直直地盯著他,看得言有意的雙頰燒得通紅,「你能不能……」

他話未落音,房門再一次地被人從外頭猛地推了開來——

「小言,你換個衣裳怎麼這麼久?」

胡順官胡大東家原本約了言有意言大掌櫃去拜訪某位大人,二人說好換了衣裳在大堂見。胡大東家坐在堂里茶喝了兩盞,憋了一肚子尿仍未見到他。總不至于換個衣裳還換出事來了吧!他急地破門而入,偏巧瞧見這一幕——小言光著身子杵那兒,酣小姐坐在他前頭……

這……這換個衣裳還真換出事來了。

現如今他進又不是,退又不行,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個小言,要不然我一個人去拜訪李鴻章大人,你跟酣小姐好生聊著。」他轉身欲走,想了想又停下腳步轉回來叮囑道︰「不過,聊歸聊,要麼你穿上衣裳,要麼你……你上床蓋了被子也好。這大冷天的,凍著就不好了。」

上床?還蓋被子?

「東家你想到哪兒去了?」言有意慌忙辯解,「我和酣小姐不是……不是……」

他結結巴巴半天沒講清楚,吞吞吐吐反倒讓胡順官更覺得這兩人之間曖昧不淺。倒是酣丫頭一句話扭轉乾坤,「我不過是來替阿四轉告他一句話的。」

听到「阿四」這兩個字,胡順官也不走了,言有意與酣丫頭之間的曖昧他也不管了。定定地站在那里,側著身子等著听下文。

既然他這麼想知道,酣丫頭就成全他,當場宣布︰「阿四說許久沒見言有意,難得他來京城,她想一盡地主之誼,請他去酒鋪坐坐——阿四沒說請你,胡東家,你可以走了。」

第十八章天下寂寞(1)

向來是傍晚開門迎客的阿四酒鋪難得大白天地開了偏門,就為了迎接阜康錢莊的大掌櫃,單就這點,言有意就可以說出去撐臉面了。

阿四早早擺上紅酒,不管他喜不喜歡,這是他們這兩個從二十一世紀穿越時空來到大清朝的一點印記,好歹體現了他們不同于這個年代的地方。

酣丫頭帶著言有意來了,阿四向門口探了一眼,言有意果然是獨自一人,某位「其他人」並沒有跟來。

他倒也識趣,沒來自取其辱——阿四心頭的怒火卻在一點點蔓延開來——不請他,他就當真不來?這可不像紅頂商人的做派啊!

她嘟著唇,噘著嘴,粉女敕的小臉上揚著生氣,蹺起二郎腿,抖動的腳尖顯示著她的不滿——他們幾年未見,這才見著,就給他臉色看——言有意好笑地瞧著她,「我的四小姐,誰又惹你生氣了?」

「除了你還有誰敢惹宏親王心愛的女人生氣?」

阿四拿話將他,言有意明白她這話背後的意思︰他曾經的老板不想跟他談他現在的老板。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事,不想提的人,他也不例外。

端起紅酒,言有意敬她,「為我們的見面,干杯。」

識趣的家伙!阿四賞臉干了此杯,「最近生意做得如何?」

「還不錯,東家和左大帥合作愉快,我們這些幫忙的,也跟著沾光。」不好意思,說公事沒辦法不提自己的老板。

阿四換了個私人話題︰「如今你在杭州也置了產業吧!」

「阜康的分號在全國各地有二十多處,我是阜康的大掌櫃,常年東奔西走的,哪有個可以長久住下來的地方。所以也沒置什麼家業,至于產業……」言有意與她交換了一個你知我知的眼神,「眼下大清時局不穩,再過幾年更是戰亂紛繁,這當口買地實在不劃算。」

可不是!眼下慈禧太後已經完全執掌朝政,依照阿四對中國歷史的熟悉,在之後的幾十年里,中國炮火連年,內憂外患皆不斷,此時置田產毫無益處。

「那你平日里都住哪兒呢?」

「去各地分號就住在錢莊里,在杭州嘛!我就住在東家府里。你約莫也听說了,東家在杭州置了好大一片院子。」

言有意手腳並用、口沫橫飛地說起胡順官位于杭州的宅邸——

「人站在院外看去,光是兩面牆腳石砌便有一人多高,一片黑牆,打磨得和鏡子一般,人在那里走都有影子。仰面看那瓦脊,竟要落帽,可有五六丈高,氣勢實是巍峨。四拐角各有一只石元寶橫嵌在地下,那街道有四五匹馬可以並行,中心凸起,兩邊低下,也像元寶心的形式,就連院外的街道竟也是青石海漫……」

他還未說完,阿四便闔上眼自言自語道︰「胡府的轎廳可以同時停下五頂八人抬的大轎,轎廳內上方正中懸掛所集清同治皇帝御書‘勉善成榮’匾額——胡大東家經常在家中宴客,宴客的地點多為‘百獅廳’。

「這廳坐北朝南,上下兩層,面闊五間,用紫檀雕刻成百個獅子裝飾欄桿。胡東家常請官員來廳里談事,傳說有一次請來了百個四品以上的官員,從此這‘百獅廳’便名副其實了。

「大廳居中擺下座極大的圓桌,桌子中心都挖空了,用一架古銅的宮薰補在中間,四圍設下十四個座兒,每個座兒旁邊都有一架大宮薰。又用四座大著衣鏡做了圍屏,正中敞梁上掛下一座十五副的水法塔燈……」

她仍是閉目靠在椅子上嘮嘮叨叨,言有意幾乎听傻了。

「你去過胡府?」要不然阿四怎麼能如此了解胡府的格局?

「自打我離開杭州城便再沒回去過。」當年是胡順官親手用銀票和紅酒送走了她,她又怎會再去胡府?

這就奇怪了!「可你對胡府的描述簡直如同身臨其境。」

「那是因為胡順官的府邸實在是太出名了,去做過客的官員來到這間酒鋪常會談起這位大清巨富的排場。」听得多了,她們自然能背出來——酣丫頭代為解答,她在酣然也常听見客人們談起胡府的點滴,哪怕是胡府的一盞琉璃燈,一片荷葉,經他們的嘴一說,無不華美異常。

言有意住在里頭,倒並不覺得怎樣,「沒有大家傳說得那麼夸張,但那宅子建得倒也確實氣派——東家常說,他那院子絕對不比宏親王府差。」最後那一句是特地說給阿四听的。

不想她反倒咧著嘴露出怪異的笑來,「那你可要小心了,一個做生意的商人雖說因為助左大帥作戰有功,朝廷賞了紅頂子,可到底還是個做買賣的人。府邸居然比大清親王還氣派,這可是招禍的事。」

言有意喉頭一緊,這兩年在東家面前拍馬屁的人多如牛馬,說真話實話狠話的人卻沒幾個,阿四此言恰恰是言有意放在心頭一直未敢言的。

物極必反、水滿則溢、月滿則虧,這是歷史給予的教訓。

言有意至今仍記得阿四說的留載史冊的胡雪岩,他最後的敗落似乎正是因為他的「滿」。

事實上,這幾年跟隨東家身邊,言有意早已發現東家不再是從前的胡順官,他是胡光墉,是胡老板,是胡大人。

做生意要做大生意,賺錢要賺大錢,結交朋友要交大官,建宅子要建大宅大院,就連做人——他也要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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