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這麼一說,言有意趕緊搜索這幾天認識的同僚中,有沒有一個叫胡雪岩的……
「好像沒見過這麼一號人噯!」
她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竟當了真。阿四好笑地直搖頭,忽然有個名字闖進了她的腦中——王有齡。
她記得教授說到胡雪岩發家史的時候,曾說過這樣一段野史——
胡雪岩自命風流,為人仗義。擅自用錢莊里的銀兩贊助落拓書生王有齡進京謀官。雖說慧眼獨具,也算是膽大包天。之後王有齡赴京得官返回杭州,最終成為浙江巡撫,是胡雪岩進入商場的第一大靠山。胡雪岩就此驟然暴發,從此躋身富商巨賈行列。
阿四的心中赫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如果歷史上胡雪岩的第一座靠山王有齡就是今日沒錢補缺的王老爺,那歷史上名噪一時的紅頂商人胡雪岩很可能就是……
「你要跟我去錢莊?」言有意不明所以地盯著阿四,「你怎麼好端端地要跟我去錢莊?」
阿四半真半假地說道︰「我手上有了點錢,想把那塊祖母綠贖回來。昨兒交給胡順官的那五百兩,我也想問問他有沒有替威爺存進錢莊。」
一提到他的胡大恩人,言有意就拍著胸脯打保票,「胡大哥做事你盡避放心,出不了紕漏的。」
等出紕漏就遲了,就成了歷史大錯了。阿四沒辦法將其中原委跟他一一細說,只纏著他早點去錢莊。
或許,她能改變歷史;或許,一切只是她的意想太多。
漕幫大管家駕臨信和錢莊,這可是錢莊天大的體面。
漕幫每年進出銀錢甚多,往來客戶也是不勝枚舉。若是漕幫能將銀錢全都放在信和錢莊,再在其他客戶面前多多美言幾句,信和錢莊的業務很快會多出來。
大掌櫃自然要籠絡好這位漕幫新上任的大管家,威爺和酣小姐面前的大紅人。
「大管家,喝茶!喝茶!小言,快給大管家倒茶啊!愣在那里干什麼,死人啊?」
大掌櫃一吆喝,言有意的手腳就得迅速動起來,「阿四,不不不!大管家,喝茶。
接過茶盞,阿四淺呷了一口,便放下了,「掌櫃的,我瞧你們這位姓言的伙計挺伶俐的嘛!以後我們漕幫的銀錢就交給他收放吧!」
一句話笑了掌櫃的,也樂了言有意,這就意味著以後他在這信和錢莊里不僅是跑腿的伙計這麼簡單了,他也有了站直說話的籌碼。
四小姐還是關照他的,從現代到清朝,一直是關照他的。不知這關照中有沒有一點男女之情的成分哦……
在這個本屬于老祖宗的清咸豐十年,他和四小姐是唯一熟悉的兩個人。要四小姐嫁給那些把女人當成附屬品的清朝男人,絕對不可能。要跟他這個具有現代思想的男人擦出點火花來,不是不可能,要不四小姐怎麼要他別再稱呼她為「四小姐」,而是昵稱為「阿四」呢!說不定……
他正一通美好遐想,阿四可沒那麼多閑情逸致往男女感情上繞,她急于知道一件事。
「掌櫃的,昨兒威爺把五百兩銀子交給胡順官,不知他將那筆銀錢入庫了沒有?」
「暫時還沒有。」生怕嚇跑了客戶,掌櫃的趕忙給出保證,「不過胡順官這個人,大管家大可放心,絕對是靠得住的,他斷不敢卷款潛逃。」
胡順官當然不會卷款潛逃,可他若私下將那五百兩借給另一個人呢?阿四當機立斷︰「我在這里這麼半天了也沒看到他,他去哪兒了?」
一旁的伙計好心相告︰「他……他好像去王老爺家里了。」
掌櫃的一听就火了,「什麼王老爺,不過是有個官老爺的名頭卻沒有衙門可坐的窮書生罷了。胡順官還一天到晚跟他混在一處瞎忙活什麼?不過大管家您請放心,胡順官是絕不會……」
他猛一回頭哪里還有大管家的身影,連同消失的還有那個一朝得勢的言有意……
第四章字——雪岩(1)
阿四尚未踏進王家大門,里面鬧哄哄的聲音就引得她駐足。
「你要是連這點面子都抹不開,你還能干什麼?」
是一個女人尖細的聲音,本不想站在這里偷听人說話的,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恰巧胡順官的聲音飄了出來,阿四便站在原地當回小人好了。
「采菊,你別這麼說有齡,他讀了這麼多年的書,抹不開這面子也是可以理解的。」胡順官拉著采菊,又是勸這個又是說那個的,「不過有齡,這擺在眼前的出路,你也不妨考慮考慮。」
听胡順官這麼一說,采菊更來勁了,「就是就是,你看胡大哥也這麼說吧!」她指著王有齡的鼻子嗔道︰「你同窗何桂清已經在朝中當了大官,現在正是官運亨通,你去寫封信聯絡聯絡,請他關照幾分,補個缺有什麼不行?你說你說,有什麼不行?」
王有齡倔強地撇著嘴,「我不願意——求人我不願意,求同窗我就更不願意了。再說朝廷補缺都得花銀子,又不是找了他,就不用花銀子了。何苦丟那個人?」
「他不是你同窗嘛!先讓他墊著幾百兩銀子,等你有了缺上任做官再還他就是了。」在采菊看來,這就跟向鄰居家借個雞蛋借個鹽一般簡單。
阿四在心中暗忖︰婦人見識,真正是婦人見識。靠著同窗做上官,這一輩子在何桂清面前還有體面嗎?
她正想著,里頭王有齡叫罵起來︰「婦人見識,你這真是婦人見識。」
沒料到他竟與她有著相近的心思,阿四繼續豎著耳朵听下去。
「托同窗講情要官已經夠失顏面了,還找人家借錢當這個官,我還不如現在就跳進西湖——死也死得干淨。」
王有齡氣得往外沖,正巧踫上言有意和阿四兩個杵在那兒呢!瞧他們的神色,王有齡已知這些關起門來的家丑已被听了去,索性把個面子放到一邊,向他們討起理來——
「你們兩個來得正好,你們倒說說,我這封信寫得寫不得?」
「要我說只要能當官實現抱負,現在委屈點不打緊。」
阿四就知道言有意會這麼說,其實作為一個商人,站在利益得失面前,她也覺得信不妨寫寫。
沒有人站在王有齡這頭,他無比沮喪地倚著牆坐在門檻邊。這會子,胡順官將一直揣在懷里的那五百兩銀子一把塞進了他懷里。
「拿著這銀子去補個缺吧!」
見著那包銀子,王有齡像踫到燙手的山芋直往外丟,「不行,不行,這萬萬使不得。昨晚阿四大管家不就說了嘛!你私下里將銀子借貸給我,這是犯了錢莊的大忌,是要斷你生路的,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前途毀了你的一生——我不要,這錢我不能要。」
胡順官有自己的考慮,「你拿了這錢去補缺,等當了官再把錢還給錢莊。我設法跟掌櫃的把事說通,不一定有她說的那麼嚴重。」
王有齡可不敢想得太簡單,「萬一我拿著這筆錢補不到缺呢?叫我拿什麼錢來還你?叫你怎麼跟錢莊交代?」
兩人正推來推去,阿四擠進了他們當中,「你們先別說那麼多廢話,胡順官,我有句話想問你——你還有沒有別的名字?」
這怎麼好端端地問起這麼一個問題來?
胡順官呆愣著回說︰「我爹娘都沒讀過書,也不認得字,隨便給起了‘順官’這個名字。入錢莊做伙計的時候,東家嫌‘順官’這名字不好,又給起了大名——光墉。可我一個跑街的,也沒人喊我大名,都是順官、順官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