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女人‧卷二之懶婆娘 第19頁

他以為這樣,她就會放過他?想得太簡單了。

月兌了紫袍,僅著白色單衣的斜日撐起上半身直勾勾地盯著他,「你坐得那麼遠,也叫陪本主嗎?還不快上床。」

上床?

這兩個字讓駱品腿都軟了,雖然是一同生活了好幾年的夫妻,可是隨著身份的改變,他們之間早不再一如從前。現在他眼里的斜日可不是他光明正大娶進門的媳婦,而是一尊踫不得的佛。

「斜日,今時不同往日,別鬧了,你早點睡吧!我等你睡了再回書房,這總行了吧!」

看來,嚇嚇他還是挺管用的,起碼不再稱呼她「女主」,改叫名字了。

見到成效,斜日再接再厲,打算利用美色打敗他。將一小截玉腿從被子里伸出來,她哀叫道︰「這被子蓋在身上一點都不暖和,我的腿到現在還是冰的,凍死了。」

爆里女主用的軟毛墊、錦絲被居然一點都不暖和,說出去誰信啊?

見她小腿肚冷得發紫,駱品果然中招,忙不迭地坐到床邊,用自己的雙手幫她暖腿,「你的身體就是這樣,一入了秋就渾身冰冷,到了晚上膝蓋以下更是失溫得厲害。也不找個大夫開點補血補氣的藥方,身子暖了才不易生病啊!」

說到生病,他倒想起前段時間她病了的事,「前陣子從宮里傳出你生病的消息,得的到底是什麼病?痊愈了沒有?有沒有留下病謗啊?要不要趁著這段時間清閑,好好靜下來休養一陣?」

他的關心毫無遮攔地倒了出來,斜日緊盯著他許久,直到眼皮累了,不由自主地眨巴眨巴,她竟發現睫毛濕了。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了他一跳,駱品握著她小腿的手掌微緊,急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外面那些候著的內侍進來……算了,還是直接傳大夫吧!」

他作勢起身,斜日卻一把抱住他,「別去,不要走。」

她有著尋常女人家向往的幸福,緊緊擁住他,她抱著她最想要的溫暖,比吃什麼補藥都強。

她幾乎將他勒在懷里,那麼用力,生怕他溜掉一般。如此脆弱的她,即使是她恢復記憶以前,即使是在她做白衣的時候,駱品也從未見過。

「怎麼了?我不走,去去就回。」她的軟弱讓駱品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柔和起來,這一瞬間,他忘了她是革嫫之王,忘了要跟她劃清界限的誓言,只記得懷里的女子需要他給的溫暖。

駱品身為丈夫的責任感又回來了。

斜日抓緊時間賴在他懷里,誓死不肯放手,「駱品,不要離開我。你不知道,斜陽殿好大好空,晚上我抱著珠珠躺在床上,總是難以闔眼。起風的時候,覺得大殿上空流動的風快要把我吞噬了,那種寒冷是從心里發出的。」抓住他的手,風就不會把她帶走了——她便安全了。

她是革嫫女主,王兄去世前把重擔壓在了她的肩頭。她要保護整個革嫫,她要保護天下子民,她還要保護那些想和她爭權奪位,想置她于死地的……親人——這是「斜日女主」這四個字所代表的一切。

可是,誰來保護她?

從被子里拽出她穿在身上睡覺的那件白衫,斜日拽著駱品細看,「還記得嗎?這是你的衣衫,我被你救起後沒有衣裳可穿,便拿你的內衣裹身。我離開青廬的時候就穿著這身衣裳,後來每夜我睡在斜陽殿,只要穿上你這身衣裳便能悄然入眠,所以我睡覺時一直穿著它。」即便她蓋的是錦被,穿的是紫衫赤袍。

如今,那件白衣縫縫補補,破損不堪,她仍穿在身上。

這意味著什麼?駱品不敢想。

夢想是什麼?夢想是一種會讓人發揮最大潛力全力追求的未來。

男性的尊嚴讓他做不了女主後宮中的男寵;隱士的脾性讓他不願委屈自己在朝為官;教書先生的身份讓他無法伴她左右。

他和斜日之間有未來可言嗎?

他看不見。

「睡吧!」

他拍拍她的手背,幫她拉好被子,駱品和衣躺在她的身旁,並沒有睡進被子里,也沒有踫觸她半分,他們只是……共一個枕頭。

青廬外女官、內侍、侍衛林立,看不見的地方還隱藏著暗中保護女主的黑衣人,全面戒備的狀態讓青廬宛如斜陽殿搬到了鄉間。

用性命維護女主的他們要是見到青廬內的斜日那副模樣,恐怕連撞牆的沖動都有了。

「中午你想吃什麼?要吃魚,還是喝粥?」

「這件衣裳該換了,你月兌下來,我拿出去洗好了。」

「我已經讓修竹和珠珠去讀書了,待會兒我們一起去檢查他們的功課,好嗎?」

「口渴嗎?我去倒杯茶給你。」

從前在家時她都不會做的事情,一夕之間她全擔了下來,儼然一副賢妻良母的形象。跟他說話的時候還動不動就帶上請問、征詢的語態,令駱品應接不暇。

她這是怎麼了?是想證明什麼嗎?

由著她折騰了一個上午,駱品只是坐在庭院的搖椅里曬著太陽,握著卷書。他了解她的脾氣,知道她過不慣這樣的日子,怕是用不著多久就會變回不可一世的脾氣。

他們……到底不是一路的人。

他還真估算失誤,斜日這回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立誓要做個地地道道的六夫人,她不但放下了女主的身份,連從前那般懶散的個性也一同放下。

她放不下的是駱品對她冷漠的態度,不怎麼搭理她,更不會對她的好施以回報。

臨老九的錦囊妙計可沒說堅持柔上幾天或幾月才能取得成就,連什麼時候能拿下階段性勝利都沒說。

前方看不到出路,她又無第二條路可走,只能一直這麼柔下去。不過,她還真不太習慣這副樣子的自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鐘愛的日光下的搖椅被駱品霸佔,她氣就不順。

到了晚上,斜日的柔無法解決的問題才真的出現。

夜深了,駱品手不離書依舊坐在書房里,賢惠的夫人自然伺候左右。與別家夫人不同的是,別人家的女人是做著針線活守著丈夫,他家的女人身邊擺放著山一般的折子、請示,她翻閱折子,下批文的速度可比他翻書的動作快多了。

她自己忙著,還要給他端茶倒水,時不時地還剪剪燭火,怕光亮不夠燻壞了丈夫的眼楮。

可屋里就這麼幾支燭台,即便她變做螢火蟲,也照不亮幾塊地方。這好辦!她一聲令下全解決了。

「這屋里太晚,我叫內侍多拿幾盞燈進來。」

「不用。」他拒絕著她的好意,目光仍聚在手中的書上,「我習慣了。」

「可光線太暗對眼楮不好,你又喜歡長時間趴在書案前,還是讓他們多拿幾盞來吧!」斜日這就要出廬下令。

「我說不用。」

駱品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復又覺得不妥,換了口氣,他還是那副萬事與我無關的模樣,「不用麻煩了,從前住在水榭的時候,到了晚上更加暗淡無光,我們不是也過來了嗎!況且我只是個鄉間教書的,沒幾個錢消耗在這上頭,你走後青廬還是要回歸原有的模樣,又何必麻煩呢?」他不相信她能長久留在青廬里。

他是擔心她很快會走?也就是說他不想她離開青廬,也可以當成他舍不得她走,就等于說他在表示對她的在意嘍!

斜日自動自發地把駱品的話做了一番自我解讀,歸結成她要的結論。

「你放心,我會讓青廬保持最好的樣子。」

不等他再說什麼,她已招呼了內侍拿燭台進來,不一會兒,書房變得亮堂堂,宛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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