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女人‧卷二之懶婆娘 第20頁

駱品知道多說無益,只得由她改變他習慣的青廬。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斜日再次打破沉默,「你不睡嗎?」

他以為她困了,「你要累了就早點休息吧!」

「我等你一起回房睡。」一句話,把她的意圖表現得很明白了。

她又要以女主的身份強迫他陪她睡在一張床上嗎?駱品固執地反抗,他不要自己的意願被人強行扭曲。「我今夜就留在這里。」

她以為他想在這里看書直到天明,爽快地應道︰「好,我陪你。」

她還真是固執得不知變通,駱品怕再起爭執,只得隨她去。在他記憶里,她總是天一黑就上床睡覺,過著懶豬一般的生活,他就不信她能堅持得住,等她熟睡,他再將她抱回床上,也是一樣。

駱品又失算了!

斜日的精神好到不行,眼見著天都快亮了,她還沒有顯現出絲毫的倦意,身邊的公事都做完了,她居然有閑心拿了他書架上的兵書來看。

他們夫妻做了這些年,他還是頭一回發現她也有看書的時候。

連連打了幾個哈欠,駱品撐不住地問她,「你不困嗎?趁著天亮前,快去睡會兒吧!」他也好打個盹,解解乏。

她正看到興頭上,這本從中原而來的兵書,宮中只有一部用于收藏的古本,她看不大懂。駱品架上擺放的是他自己翻譯的易讀本,認真看了幾頁,令她頗有受益。

「我還想再看會兒,你要困了就回房睡吧!我過會兒便來。」

他實在困得不行,回了房倒頭便睡,臨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不是想把她趕回來,我自己守住書房那塊一畝三分地嗎!怎麼反倒把我自己給弄進臥房來了?

那夜駱品做了一個夢,夢里的斜日穿著一身白衣,躺在庭院里的搖椅上曬著日光。他們又回到了從前……

駱品醒來的時候,枕頭邊又是斜日的睡容,這回更夸張,同一床被子下的他們倆僅著單衣,離肌膚相親不遠了。

這樣的念頭像一只蜈蚣擺在他眼前,嚇得他連忙坐起身來,這才發覺天色大亮,他已誤了時辰。

「糟糕,學生們還等著我呢!」他慌忙起身穿衣拿靴,他正忙得不可開交,身後一道涼涼的聲音響起,「不用忙,你那些學生不會來的。」

駱品對自己的學生可自信得很,只要他開壇授課,無論刮風下雨,除非病在家里不能動彈,否則哪個學生舍得不來?

「昨日是旬休,休息了兩天,他們必定趕著過來。為人師者,竟遲到,真是羞愧!羞愧得緊!」

他還不信?斜日也不多做辯解,待他出去看看便知道了。

駱品出了後院果不見前廳有學生,怕不是都被關在大門外了吧!他打開青廬大門,滿眼皆是人,卻不見一個熟悉的學生。

女官、內侍排排站,數不清的侍衛將青廬團團包圍,別說是人,就連一只蟲怕都難以擠進來。

他一直住在眾人的包圍中?一種怪異的感覺像螞蟻爬上脊背,叫他好不難受。正想開口要他們散去,卻听見如此許多人用同一個聲音,同一種腔調向他問安︰「六先生,午安。」

「安!安!你們也安!」他骨子里的溫文儒雅回應著眾人的問安,可心里卻擠滿了別扭——有他們在這里,他哪里還安得起來?

轟的一聲關了門,駱品像匆匆跑出來一樣,匆匆跑回臥房。拉了門,他沖進去,沒等他開口,他又沖了出來。

斜日在更衣。

雪白的脊背橫在他的眼前,身下一熱,他竟羞紅了臉。說出去怕沒人相信,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生了兩個,如今見到她更衣他竟會刻意回避,還有一種撞見大姑娘洗澡的難堪。

毀了!他的生活徹底毀了,他……徹底被毀了。

第七章同床共枕(2)

「你站在外面干什麼?進來啊!」

駱品轉過身,眼前的斜日褪去白衣,換上了她進門時威儀的紫衫,那是王者的象征。原本已近沖出口的質問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她不是能跟他吵架的媳婦,她是革嫫之王。

見他盯著自己的袍子發愣,斜日以為他不習慣她這副樣子,便開了口,「今日要召見幾位大臣,我必須得換上這身衣衫。等見完了他們,我就換下了。」

她是王,她本來就該是這副模樣,用不著跟他解釋。

駱品沉聲,「我是來問你能不能撤去布在青廬外的那些人,有他們守在那里,學生們沒辦法上課。」

原來是為了這事,看他一臉凝重,她還以為是天塌了呢!「我住在這里,那些女官、內侍和侍衛是不會離開的,不僅是為了我的安危,也為了保護你和孩子們。即便我不出問題,若是你們因為我而受到一點點傷害,他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即使我下令要他們退出一里之外保護我,也是不行。」

說了這麼多,簡單一句,青廬恢復不了從前的模樣便是了。

那你搬出青廬,他們不就走了嗎!

對著她那身紫衫,駱品說不出這樣的狠話。她是革嫫之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個革嫫都是她的,她想待在她的王土上,他憑什麼說話?

駱品賭氣地拿了書袋搭在肩頭,「我去外面授課。」

爆中最近不太安靜,斜日怕中途出現什麼閃失,還是派幾個人跟著他,她心定些,「等一會兒,我安排幾個侍衛隨侍左右。」

「我不是囚徒,不想過那種時時被監視的生活。」他就是要做回他自己,那個讀書授課,再簡單不過的青廬六先生。

真想罵他不知死活,可一想到臨老九錦囊里寫的那幾個字,斜日愣是忍住了,「算了,隨你。」

他前腳剛走,後腳斜日就叫了幾個黑衣人進來,「跟著他,隨時保護,但切不可讓他發現你們。」

這便是黑衣人的使命,永遠見不得光的殺手、護衛。他們可以要人的魂魄,也能救人的命,一切全憑主子喜好。

駱品本以為出了青廬,便有足夠他透氣的一片天,可走在街上,進了書攤,別人怪異的眼神仍是叫他自在不起來。

許是我多心了——他安慰著自己,剛買了兩本書便急匆匆地去了駱家大宅。听聞他三佷子駱鳶飛搬回駱府本家宅院,原本他住的空竹軒便空了下來。駱品想借過來開壇授課,讓學生們都到空竹軒來受教。

駱鳶飛倒是沒二話說,爽快地把空竹軒借給了他,還撥了幾個小廝前去幫忙。只是送駱品出去的時候,沒來由地冒出一句,「六小叔,您何必屈就在我那空竹軒里呢?你想開壇授課,跟斜日女主說一聲,她定能給你挑塊風水寶地,一切做得周全。」

他做他的窮教書匠,跟斜日有何關系?

駱品裝作沒听懂他的話,離了駱府,前往他那些學生家里。是他爽約在先,他自當登門道歉,再挨家挨戶地告之新的授課地點。

他敲開的第一家是城東頭青族中的翟老爺,翟家就一個女兒,為了延續青族的書香氣,翟老爺很早就將小姐送到了青廬。後來他隱居水榭,再回到青廬的翟小姐又來了。前後加起來,他們這份師生緣已有八個年頭。翟家小姐是少數幾個來青廬讀書,只為求學,不為其他的女子。

他們師生倆頗為投緣。

翟家小廝開了門見是六先生,忙請進府中,翟家老爺、夫人慌慌忙全都迎了出來,「不知六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了。」

駱品從前也來過翟家,翟家上下從未像現在這樣拘謹過。如今這般,倒讓他受用不起,忙扶了起來說話,「是我失約,沒有照規矩開壇授課,所以特意上門致歉。另外告之新的授課地點,在城郊的空竹軒,出了城向西,進了竹林便能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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