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淚 第23頁

藉卉身為大夫人,管著乜家後院的事,這事出在後院,必然得從後院查起,「我已查過廚房里的一干人等,那天四夫人要吃蘇杭的點心,廚子覺得單做一份不太好準備,就合著做了一籠屜,共二十件。四夫人端去了六件,送了我六件,二爺、三爺處各送了四件。除了四夫人送給兮時小姐的那份里查出了毒,其余幾處的點心都是好的。」

宜馭就此得出結論︰「如此說來,這毒是針對那答兒或兮時小姐的。」他轉過頭問他媳婦,「是誰把點心端給你的?」

「沒人端給我,我親自從籠屜里揀了六個,還把我的手給燙了呢!」她舉起手指給他瞧,以證明自己對活神仙的一片敬仰之情。

現在誰有工夫管她的手?要知道從目前的情形看來,她可是嫌疑最大的下毒凶手,還傻乎乎地在這里高興呢!宜馭催著她解釋︰「那你端著點心去了哪兒?」

「新鮮出籠的點心才好吃,我想讓活神仙吃到最好味道的點心,所以端著點心就去了二爺院里。」

「路上都沒踫見誰嗎?說詳細點……詳細點……」

「有啊,先是踫到了廚房里的女佣,後來就踫到大嫂,大嫂還問我最近都忙些什麼,習不習慣這里的生活呢!再後來進了二爺的院子又遇上他那里的幾個大丫頭,我們瞎聊了幾句,平素也是如此的。後來她們說要忙去了,我這才端著點心進了屋,當時活神仙正在試衣衫呢!」

那答兒越說越來勁,平日里哪有那麼多人願意听她說那口有點蹩腳的漢語,正好趁此機會賣弄一下她突飛猛進的漢語水平,「活神仙有好多好多衣裙,還有整櫃整櫃的首飾,她告訴我什麼衣衫搭配什麼首飾,看得我眼都暈了,她還說要是我喜歡可以拿幾套去,我可不拿,她那些衣裙比草原上最燦爛的季節還要讓人眼花繚亂,我怕穿著它們花了你的眼,你不是說我還是穿滿人的衣裳更好看些嘛……」

「行了!行了!」把他們夫妻間那點私房話都暴露出來了,宜馭趕緊揮著手打斷,「誰要听你說這些啊!」

「是你要我說詳細點的。」這男人真奇怪,一會兒一個念頭,比草原上的天空變化還快。

打斷他們夫妻倆的小打小鬧,宜世直奔主題,「弟妹,你覺得整個過程中誰最有可能下毒?」

那答兒非常肯定地告訴大家︰「沒誰啊!裝點心的盒子一直在我手上呢!誰有本事當著我的面下毒啊?」

「喂,你別亂說話好不好?」宜馭恨不能捂上她的嘴,「點心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你懂不懂?」

藉卉突來一句︰「點心也不能亂吃,你看連活神仙都快變成死鬼了呢!」

宜世朝自己媳婦使了個眼色,藉卉聰明地拉過那答兒的手,「他們男人有他們男人之間的話,我們女人夾在其中光是听著就煩死了。走,弟妹啊,咱們兩個女人出去說會兒女人間的私房話。」

那答兒正想著怎麼才能從這種無聊的全家會議上逃走,她這一說正合了她的心意,挽著藉卉的手,兩個女人家先行出去了。

她們前腳剛走,宜馭後腳就跳了起來,「不會是那答兒,絕對不會是她!她沒理由向兮時下毒。她跟兮時又沒有什麼非置她于死地的理由,再說那個蠻女那麼笨,根本想不到下毒這種恐怖的手段。不會是她!一定不會是她!」

「我也沒說就是那答兒下的毒。」宜世不咸不淡地說著,「這次凶手下毒的目標不一定是兮時姑娘,或許是二弟,又或許是我們乜家的任何一個人。只不過,兮時姑娘踫巧吃了那盤有毒的點心。」這話听得宜馭寒毛都豎了起來,還有更恐怖的在等著他呢!

「最近我風聞一個消息。」宜世端起茶盞,淺酌了兩口,慢悠悠地說道,「那些原本追隨我們乜家的礦主開始主動跟滿人聯系,想用低于我們為滿人冶煉兵器的價格直接將制成的兵器賣給他們。如果這項交易成功,就打破了乜家對安北城鐵器的絕對控制權。到時候大伙各出各的價,個個礦主都得不到好處,而咱們乜家將損失巨大。」

「大哥你這話的意思是說,近來發生的這些事都跟那答兒有關?」

面對宜馭的質問,宜世索性直截了當地表明立場,「在整個安北城,只有她可以幫那些礦主聯系上滿清朝廷,我說得不對嗎?」

宜馭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一遍遍重復著對那答兒的信任,「不會的,不會是她,一定不是她。」「有句話我一直想說,」既然今日宜世開了口就不打算輕易收場,「當初咱們乜家是被迫娶了那答兒,本以為可以就此跟那王爺攀上親,穩定乜家的生意。如今看來,滿人比咱們算得還精,我們不但未從這場聯姻上獲得收益,反而捆住了自己的雙手雙腳。四弟,當初你是幫大哥娶了那答兒,也不是出于真心的喜歡。如果現在你想跟那答兒解除夫妻關系,大哥會幫你跟那王爺說的。」

照宜世前些時候在盛京對那塔里的觀察,尊貴的王爺大人根本沒將這個女兒放在眼里,就算他們乜家對那答兒做下什麼,估模著那王爺也不會太在意的。

在宜馭看來,大哥這不是幫他,是逼著他休了那答兒啊!他想反駁,卻苦于找不到任何駁斥大哥的理由,他只能拽住平日里最幫他的梓爺,「小叔,那答兒不是下毒凶手,她沒有理由,也沒有那樣的心機。您看人最準,您說句話啊!」

梓爺同他一樣,根本沒有半點可以幫那答兒洗月兌嫌疑的證據在手,隨便維護一個人在乜家是行不通的。他以此要求旁人,這個原則也同樣約束著他自己。

「宜馭,你回去跟那答兒再談談,問問她有什麼想法。」

「小叔,莫非連你也懷疑那答兒下毒?」宜馭無法置信地望著梓爺,小叔是他最後的依靠,連他也懷疑那答兒,那她在這個家就真的無法再生存下去了。

「我是……」梓爺無法解釋,也不想解釋。

叔佷倆用眼神對峙良久,直到宜寞打破這份僵持,「我回去再問問兮時,看她有沒有跟誰結下梁子,她的身份特殊,被人下毒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弟妹那里緩緩再說吧!」

他不說這些寬心話還好,這一說叫宜馭更加不知該如何是好,愛擔當的脾氣又上來了,當場他就拍著胸脯跟大伙保證︰「我現在就去找那答兒把話問清楚。」

他掉頭出門,與門外那張委屈的小臉撞個正著,「那答兒?」

她站在那里,一直站在那里。

宜寞去探望兮時的時候,夜已深沉。他本想改明兒再去,可人一躺在床上,腦海里就不時地顯現出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一點一滴的黑血在他眼前匯集出一片血腥氣。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他復又披上衣衫去了,巧在她正迷迷糊糊地望著門口呢!

「身子不好的人要多休息,你不睡覺瞪著門口做什麼?」

安北城的冬日比山上還冷,他替她掖了掖被子,又叫丫鬟取了毛皮做的毯子覆上。別看她總穿得飄逸,其實她比尋常人更怕冷。

「還是有點冷,幫我焐焐好嗎?」她撒嬌地拖住他的手,以他的大掌為自己取暖。

「你要冷我叫丫鬟取了暖爐來,你這樣握著我的手叫別人看見算怎麼回事?」說是這樣說,他卻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你會在乎別人的眼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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