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淚 第22頁

宜世撥弄著茶盞里浮著的碎葉子,不咸不淡地說道︰「我發話有用嗎?有人會听我的嗎?那幫礦主早就對我不滿意了,現在他們服的是你,哪里輪到我發話?」

宜馭听出大哥話里的道道來了,一時間脊背泛涼,「你還在為前段時間的事生氣?」他以為大哥肯同小叔一起去盛京就是不再怪他覬覦當家位子一事,原來大哥只是引而不發罷了。

說到底這事是他的錯,宜馭勇于承擔後果,「大哥,前段時間我是毛躁了些,有什麼做得不當的地方,您多包涵。我有什麼錯,改日我擺酒當面向您道歉。您別生我的氣,更別怪小叔。」

他不說還好,一說宜世更不高興了。听宜馭這話,好像他是個很小氣的人,容不得旁人得罪自己分毫。

也不想想,小叔輔佐了他十年,才把乜家撐到今天的局面,宜世一直以為他跟小叔是一條心。雖說平日里小叔疼四弟多些,他也總以為是因為四弟年紀小的緣故。如今幾件事連起來,宜世忽然覺得小叔偏向輔佐四弟當家,那他還霸著這個位子干嗎?

「原本我不想再理家里的事,可眼見著乜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坎,我不能不管。盛京我也去了,那王爺我也見了。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事實證明我沒有能力解救乜家于危難。當家人這個位子,你們誰有能力誰坐。」

宜馭以為大哥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趕忙勸道︰「大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當了十年的家,做得好好的,怎麼忽然……」

宜世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十年前我出任當家人是小叔扶上去的,那時候三弟、四弟尚且年幼,二弟又被個命數之說捆著。如今,二弟已順利度過二十五歲,可見神卜的話也不能全部當真。我看,不如由二弟你來當這個家好了。原本爹就是想培養你繼承他的產業,而你的才德又是大家公認的。」

「我怎麼可以?」

宜寞剛要拒絕,意棲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後院傳出話來,說……說兮時小姐……兮時小姐快不行了!」

宜寞趕去的時候見兮時面色黑紫地躺在床上,已是氣若游絲。古怪和玲瓏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旁邊還站著早已魂不守舍的那答兒。

「怎麼回事?」他向古怪問道。

平日里雖不見古怪的身影,但他始終在兮時的周遭守護著她,誰能繞過他的視線要兮時的命?古怪僵硬著臉毫無表情地告訴他︰「她送東西給她,她吃了,快死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宜寞忘了古怪的表達能力也屬于他古怪的一部分,視線偏轉到玲瓏身上……它說了他也听不懂,還是問在場的最後一個人吧!

「那答兒,到底發生什麼事?」

那答兒顫巍巍的手指向桌上的那碟精細小點,開始說道︰「那天我暈倒了,一醒來就躺在二爺你的房內,活神仙說可以送我一個佔卜,我也沒求她佔卜什麼,她就徑自告訴我如何才能和白頭翁和好。其實能不能跟白頭翁和好我並不在乎,只是我一個人在安北城實在太寂寞了,有個人陪我說說話也挺好,所以我就听了她的話……」

宜寞最受不了女人唧唧歪歪盡說些沒用的廢話,他在山上待了五年,幸好兮時沒有這個臭毛病,否則他一定寧可死在二十五歲之前,也不願用剩余的生命與她做交易。

「重點!說重點!」

「不正說著嘛!」他不耐煩?那答兒還不高興呢!翻了一記白眼,她繼續絮叨著,「我就听活神仙的話,開始對宜馭采取一‘悍’到底的手段,沒想到這招還真管用,我跟宜馭的關系的確好了許多。所以我特意叫廚房做了點心,想謝謝活神仙。哪!就是這些點心,看著簡單,味道真的很不錯。廚子說是用什麼紅豆還是赤豆蒸熟了研磨成粉,再攙和糯米粉、冰糖、芝麻,還有什麼什麼來著……」

搔搔頭,顯然她忘了,在宜寞殺人的目光下,她趕緊接下去︰「反正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混在一塊揉成團子,用各色模子刻出精巧的圖案放在屜子上蒸熟了,就成了這盤精細小點——很費工夫的,好半天的工夫才能做出來。這可是平素我最喜歡的點心,我想活神仙一定也會很喜歡。可我沒想到的是,她剛吃了一口就吐出紅紅的東西,我就端起點心來仔細研究。」

她端起盤子把剛才的情境重現給宜寞看,「我就這樣橫看豎看掰開來看,怎麼看也沒發現廚子在里面放了紅色的汁液,若說是赤豆的顏色,赤豆蒸成了粉吃進人的嘴里流出來也不該是這般模樣啊!等我再回過頭去瞧活神仙的時候,她已經倒在地上,不斷地有紅色的東西從她的嘴里冒出來。我想湊上前去看個究竟,那個……那個死人臉忽然就冒出來了,嚇得我到現在心還在砰砰跳……」

她還在那里唧唧呱呱,說個沒完沒了,宜寞已經關上耳朵拒絕收听,事件的經過那答兒已經說得夠詳細了。他湊到床前,仔細看了看昏迷中的兮時,轉過身問古怪︰「她這是中毒的癥狀嗎?」

「是。」

「是請大夫還是你替她診治?」

迸怪二話不說從兮時的梳妝台里隨便取出一根三寸來長的簪子——這玩意在她的梳妝櫃里已是泛濫成災。

操起兮時的手,按住虎口位置,他二話不說直接拿簪子搗了下去。原本還昏迷不醒、虛弱無力的兮時霎時間瞪大了雙眼,掛著滿頭的冷汗怒視著古怪。

沒等她開口,古怪先一本正經地宣布道︰「醒了。」

「看樣子,毒中得尚且不深。」宜寞剛松了口氣,下一刻,兮時再度暈死過去。他茫然地望著古怪,他只丟出兩個字︰「我來。」

迸怪的一只大掌托起她的手,另一只下了十二分的狠勁去掐去擰,用盡一切力量把一滴滴黑色的血從她的虎口處擠出來。直擠得兮時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直到流出鮮紅的血液,卻也沒見她醒過來。

「好了。」

迸怪完事收工,背著手站在一旁,手中重新握起出鞘的劍。惹得那答兒不由地問︰「剛才你把劍藏哪兒去了?」這麼快又變了出來,沒想到連活神仙身旁的人都好神奇哦!

宜寞沒空理這個總是充滿好奇的弟媳,他關心的是,「她什麼時候能醒?」

「靠她的意念。」

迸怪說得輕松,宜寞听得糊涂,「那我們就把她放在這里不去理她?」

「喂解毒的湯藥。」

「你說話一定要如此簡單扼要嗎?」雖說相處了五年,可宜寞始終無法習慣古怪的「古怪」行為方式。

宜寞叫下人請了大夫來開些解毒的藥方,門外藉卉早就等著了,拿到藥方便主動請纓,「我親自去煎藥。」

宜寞趕忙推辭,「怎麼好麻煩你呢,大嫂!」

「有什麼關系?」藉卉溫婉地笑著,一如從前那個伺候二爺的大丫鬟,「兮時小姐是您的朋友,而我原本就是服侍二爺您的,照顧她也是我分內的事。雖說現在我做了二爺的大嫂,可這點事算得了什麼,別人做我還不放心呢!」

她如此說了,宜寞再推托顯然不像,趕忙道謝︰「那就勞煩大嫂了。」

掌燈時分,乜家的鵬舉廳里聚集了所有家人。

照例還是由大爺發話︰「神卜兮時中毒一事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在乜家居然會出這樣的事情簡直不可想象,我們務必要抓住下毒之人。一方面是為了給兮時姑娘一個交代,另一方面咱們乜家存在如此危險的人物,不揪出來勢必弄得一家人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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