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淚 第35頁

這是征詢他的意見嗎?她從來不會如此的——古怪冷著臉不做聲,她就當他同意了,她要問嘍!

「你到底叫什麼?」

初次見面的時候無論她怎麼問,他愣是不開口,她覺得這個人古古怪怪的,遂叫他古怪,他也不曾辯駁。

隨她這麼些年,如今他要隨宜寞去了,好歹總該告訴她他的名字吧!

「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麼?」

「古怪。」

「我知道,我問你真名!不是我當初給你混起的名字,而是真正的名字,你爹娘老子給起的名字。」

「古怪。」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說……」

兮時的腦袋打了一個結,眼角一抽一抽,終于在古怪那張比死人還僵硬的面容下頓住了。

來日清晨,宜寞押著乜家大半的家當帶著幾十人組成的護衛隊浩浩蕩蕩出了安北城。梓爺和其他三兄弟一道前來送行,直送到正午時分宜寞方才上路。送走了二哥,宜馭回到房中,卻發現那答兒的衣裳全都沒了。

她走了嗎?

雖然收下了他的休書,可她一直住在他們的新房里,不曾離開。他以為他們只是小夫妻倆斗嘴賭氣而已,不曾想,就在一轉身的工夫,她真的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家,離開了他。

就算是走,也不會一句話也不留給他吧!

「來人啊!來人!」宜馭叫來了下人想問個清楚,「夫人走之前說了些什麼沒有?」

有丫鬟稟報,「是大夫人送夫人離開的。」

大嫂?

宜馭慌忙跑去大哥的院子,急急地找到了藉卉,「大嫂,是你送那答兒走的?她臨走前有沒有說什麼?她有沒有告訴你,離開乜家她打算去哪兒?她走的時候,你有沒有讓賬房給她銀子?你沒派個丫鬟給她嗎?還有,你……」

「一句句來!我的小爺,你喘口氣再說。」藉卉拉住了他,瞧他這火急火燎的,她什麼也沒听明白。

宜馭是將說話的速度放慢了些,卻仍沒敢歇氣,這回她總算是听明白了。

「是我送那答兒出門的,她沒說什麼。我倒是問了她去哪兒,她也沒說,估模著回她盛京的家了唄!」

「不會的,盛京那個家是再容不下她的,她一定不會回那里。」她就是為了逃離那個家,所以才嫁到這里的,怎麼可能再回去呢?「大嫂,她還有沒有說別的什麼?你仔細想想,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藉卉皺著眉頭想了許久仍是一無所獲,「她走得匆忙,沒留下別的言語。我說四弟,你就別再為她擔心了,我送她出門的時候瞧著外頭早就有人雇好了馬車等在那里,定是有人照顧她,你們已不再是夫妻了,早早忘了她吧!」

忘了?就這樣忘了她?

忘了她吃東西時開懷的貪樣?忘了她生氣時鼻涕呼呼的傻樣?忘了她發脾氣時的蠻樣?忘了身為他妻子時的嬌樣?忘了她……

談何容易?

「打攪了,大嫂。」宜馭蹣跚的步伐走著回頭路,卻再也回不到有她的日子。

望著他失落的背影,藉卉若有所思,「宜馭……宜馭……‘馭’一旦沾上‘女’,便成了‘奴’——老爺,您還真會為兒子起名呢!」

先是送走了那答兒,又送走了宜馭,藉卉這才抽出點工夫忙自己的事。翻出紫檀匣子,她從帕子里模出那把銅鑰匙,打開來她驚呆了。

匣子里盛著五色魚淚,再加上她手里的這顆紅色魚淚,共有六顆——宜寞說他本想在去江南之前找到僅剩的那顆藍色魚淚——原來他是要送給她的。

十幾年了,他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尋找七色魚淚,她本以為他是為了集齊魚淚為自己許願。原來,竟是為了她!

早在她決心嫁給宜世的那天,他就奉上了他的至寶。

乜宜寞啊乜宜寞,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你到底是傻是精?

握著那六顆魚淚,感動油然升起,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打算放棄自己的全盤計劃。就這樣和宜世過一輩子,就算事情敗露那又怎樣?

可是……可是一想到宜寞將毫不留情地對宜世下手,她就無法停止她的計劃。

乜宜寞,休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們兄弟倆之間只能活一個,而我毫無疑問得把這一生都給你大哥。

欠你的,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加倍奉還。

端過一盅粥,藉卉叫來了二爺院子里的大丫鬟,「天都快黑了,還不趕緊給二爺院子里的兮時小姐送盅粥。別以為二爺出遠門,你們就能偷懶,兮時小姐是家中的貴客,來不得半點馬虎。」

第十一章生死一線(1)

兮時不斷地用勺子撥弄著碗里的人參雞粥,頓了片刻,沖著玲瓏擺出極端甜美的微笑,「玲瓏乖,喝粥吧!」

玲瓏嘟起熊嘴,寧死不肯。

這幾日姑娘時不時地讓它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它都煩死了。這會子又要它喝這種白乎乎的東西,玲瓏還是比較喜歡螞蟻啦!可惜這個鬼地方總是冰天雪地,凍得連螞蟻都沒了。

嗚嗚嗚……它的美餐!

「你不喝是吧?」兮時也不強迫,拿根筷子搗進瓶瓶罐罐里,筷子在里頭攪了攪拔出來時上面已結著厚厚一層蜜,她就不信玲瓏這回還不張嘴。

丙不其然,嗅到蜂蜜的香甜滋味,玲瓏頓時張開了熊嘴。說時遲那時快,兮時直接將那碗人參雞粥潑進了它嘴里。

「有沒有毒?有沒有毒?」若是有毒,玲瓏的舌頭會變色的,這就是爹當初養玲瓏的原因——既能保護她,又有試毒的功能——誰讓每一代的神卜都是當權者爭奪的對象呢!

玲瓏在心里默數著三、二、一——

「張嘴!」

它很想張開嘴把那些粥吐出來,怎奈手腳不听使喚,連舌頭都擺錯了方位。它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啪」的一聲摔倒在地,那龐大的熊體差點沒把兮時給壓死——幸虧她閃得快。

「這是怎麼說的?我總不能因為害怕中毒而成天的不吃東西吧!」兮時用手指頭戳著躺倒在地還打著呼嚕的玲瓏,「這碗人參雞粥到底有沒有毒啊?」

「我可以告訴你,這碗人參雞粥里沒有毒,只是多了些連熊也扛不住的蒙汗藥。」

冰冷的女聲自她身後響起,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

「這回你打算親自下手了?」兮時好整以暇地睇著她。

藉卉不禁佩服起她的勇氣,「都到了這時候,你明知我來者不善,你竟一點懼意也沒有,你當真以為自己能活到九十九?」

「我沒為自己佔卜過,雖說活不到九十九,也不該才二十就死翹翹吧?」

她倒是挺有自信,藉卉拔出閃著寒光的利刃,她倒要看看,在它面前神卜兮時是否還能依舊鎮定自若,「你覺得你能逃得出我手中的刀?」

白了一眼她手中的刀,兮時涼涼地冒出一句︰「你知道下毒對我沒用,索性出刀了?」

「你的身體可以抗毒,江湖一頂一的高手又總是護衛在你身旁,還有這麼一頭龐然大物威嚇著旁人,平日里我哪敢隨便對你動刀使劍?如今不同了,你還有什麼絕招沒使出來嗎?」

「說實話,」藉卉手中的刀讓兮時不停地吞口水,「沒有。」

「那我還等什麼?」藉卉手起,眼看刀將落下……

「等等!」兮時縮著頭好不容易躲過了刀鋒,頭上有一小滴冷汗冒了出來,「那個……那個我死之前可以知道自己為什麼死嗎?」一個人若連死的原因都不知道就死了,也太虧了點,「我有得罪過你嗎?」她記憶中是沒有,雖然她承認自己平時態度囂張了些,嘴又不太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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