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 第23頁

成曄注視著她許久,坐在鋼琴前,他在彈奏之前只想說一句︰「你還是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自私、任性、霸道。」

「謝謝您的夸獎。」琉璃沖著他微微屈膝,非常貴族化的禮儀姿態。她撥弄著手上的長笛,將它拼接完好——她走了這些年,惟有這支長笛沒變,

「我會好好練習,爭取恢復從前的水準,這樣才能和你一起創造奇妙的和諧啊!」

「我們之間是沒有和諧的。」他總是喜歡潑她冷水,對死過一回的她也不例外。

她酸酸地咀嚼著他的話,「那對江南呢?對著江南,你們就和諧了?」

站在一旁的肖伯納被他倆你來我往說糊涂了,面前這個女孩自己不就是江南嗎?怎麼又出來一個第三者。

這世上的第三者還真多啊!

成曄不想再跟她爭論下去,退去受傷的右手,他用一只左手彈著鋼琴。原本以為少了一只手,樂聲該單純一些,卻偏偏少了那份怡然的和諧。

兩只手,一對對,才能彈出天籟之音。

☆☆☆

听音樂是一種享受,可如果同一首曲子斷斷續續連續听上三天,加起來差不多有二十個小時就毫無美感可言了。

珊瑚捂著耳朵,她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過長笛的聲音,真想將那根銀色的管子扭彎,砸得稀八爛。真不明白?成曄那樣用力地用它砸自己的手,怎麼手都受傷了,它除了有些失色,仍舊安然無事呢?

經歷了車禍、人禍,珊瑚真有些期待到底什麼樣的災難能讓這支長笛徹底報廢。會不會是給吹炸的?依琉璃這樣吹下去,不是不可能哦!

「她都不用休息的嗎?」大黃第一次看江南吹得這麼勤奮,雖然心里清楚她現在的意識屬于一個叫「琉璃」的陌生女人,可他還是無法控制地拿她跟江南比,畢竟她有著江南的身體,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兒。

開始的時候珊瑚還催她吃飯、睡覺,現在完全懶得管她,用耳麥塞住耳朵,她听她的音樂,不理她,「甭管她,她要是餓了累了,會自己停下來的。」

如果換一個軀體,大黃當然不會擔心,死活跟他無關。可她現在使用的是江南的身子,說不準什麼時候江南就回來了。要是她把江南的身體用得破破爛爛,江南回來使什麼啊?

「她這樣吹下去會不會有事?」大黃是真的擔心了,「我的意思是,她會不會把江南的身體給吹壞掉?」

說了這麼久都不管用,听到大黃提江南的名字,長笛聲戛然而止,落在眼前的是琉璃的橫眉冷對。

「你們是不是只關心江南?我撿回一條命,好不容易得來一次機會回到你們身邊,為什麼沒有人歡迎我?成曄視我為仇人,你這只大黃狗就想著什麼時候江南能回來,還有你——我的親妹妹,連你也不希望我存在嗎?」

她的指責尖銳得有些辛酸,大黃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你不要誤會,我也不希望你死,可你在這里,江南就不在這里。我還是希望江南在這里,可那樣的話你就不能在這里。總之,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不要怪我。」

他一個笨人,已經將原因說得很清楚了。珊瑚不需要再說什麼,「我們習慣了你不在,卻不習慣江南不見了,相信成曄也一樣吧!也許過段時間大家習慣了,就好了。」這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珊瑚想得頭都痛了。

驀然抬頭望了她一眼,還是江南的容顏,珊瑚卻有著說不出的別扭。卷起報紙,珊瑚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忍不住囑咐她一聲︰「你現在睡的房間是成曄以前住的地方,那時候他不叫成曄,我們大家都隨著江南給他起的稱呼叫他‘大胡子’。江南喜歡叫他‘大胡子叔叔’,挺好听的名字。」

「我去珊瑚姐那兒拿點東西,你一個人慢慢練。」大黃是被嚇走的,怕她突然發脾氣,自己無力招架。以為江南的脾氣已經夠大了,對著這位琉璃小姐,大黃才知道自己以前受的苦那都是輕的。

如果江南肯重新回來,他一定讓她好好蹂躪,決不叫苦喊疼。

☆☆☆

懊陪著她的人都走了,她想要的伙伴都不在,她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和她做伴的只有這支長笛。

抱著銀色的月光,它上面依稀有著成曄的氣味。好想待在有他的地方,沒有他,她只好活在幻想中。

和長笛一起待在成曄住了多年的房間里,為什麼她早沒發現這里充滿了他的氣息?

冰箱里放著烏龍茶和甜點,她記得他不喜歡這些的啊!這些東西是她最愛的。

沒有了明星用的超豪華大床,他睡的單人床看起來好小,似乎他從未想過用它來承擔兩個人的重量。

椅子上這些散落的純文學雜志宣告著原主人的興趣,從不知道成曄這個音樂才子也喜歡文學。他們相處的那時候,他每天光忙著趕通告就已經沒時間了,除非完全不用睡眠,否則哪還有時間完成自己的興趣。

抽屜沒有合上,這兩天她專心練習長笛,想把生疏的技巧一時間全都補回來,都沒注意到抽屜里這台小DV。

她記得它,成曄說過這是他賺到第一個十萬的時候買給他自己的禮物。她曾經要求他拿這台小DV記錄下她的點滴,他死也不肯,只知道拿冷臉對著她,現在這台小DV又記錄下什麼呢?

看看吧!琉璃,放大眼楮,用心看看吧!

DV上有她自己的臉,不!那是珊瑚,坐在音樂工作室的某處角落,自由自在地做著自己的事。

成曄拍下了各種各樣的她,每個細節都記錄了下來。然後影像斷了,接下來的畫面還是她……不!應該說是江南從稚女敕到成熟,這些影像包含了她在琴行里待的這幾年。

從最早她開始學握著長笛的姿勢到慢慢地開始吹簡單的曲子,從她和珊瑚兩個人一起出鏡,到畫面里只有江南一人,成曄眼中的世界在慢慢偏移。

他的眼里從什麼時候起就只有江南一個了?

DV放完了,顯示屏上一片漆黑,她的臉映在那片黑暗中,沒有細致的五官,只有模糊不清的輪廓。即使如此,她依然看得出來那不是琉璃,這是一個名叫「江南」的女孩。

「如果,我們倆能換一換……換一換……江南,你是成曄的樂迷,你拼了命都想和他站在同一舞台上,然後你終于成功了,卻被他當成有心計的女人;你終于可以做他的女朋友了,卻只是出于宣傳的需要;你與他每天朝夕相處,他的心里卻裝著那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最後你用死來讓他永遠記住你,卻被他說成是對他的懲罰。你將心換給了我……換給了我琉璃,他卻愛上了這樣的我——江南啊,你說你甘心嗎?」

被說成自私,她無所謂,在愛情中誰敢說自己無私?可若付出了所有還不被愛,即使無私又怎樣?

所以她琉璃打定主意,她要佔據這具身體,她要做一個自私的女人。即使永遠頂著江南的名義被成曄愛著那又怎樣?她還不是保有自己的心嘛!只是樣子不同而已。

余光瞥見守在門外的大黃,琉璃的精明相又提了上來,「你站那兒干嗎?進來啊!」

他前進了幾步,頓住了,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琉璃不喜歡這種眼神,冷不丁地嚷了起來︰「別用那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怪別扭的。」

「不是。」他急急地解釋,可惜總是笨嘴笨舌說不好,「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想問你,移植到別人身體里的心髒真的會帶有原主人的情感、意識和個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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