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她發現不僅是那些愛惹是生非的女人們,連賦秋也時不時地偷偷打量她。廚子有項基本功叫「眼觀六路、耳听八方」,這是為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佳的菜肴。沒想到這功夫竟然在這種場合上上了堂,蔡刀沒做多想直截了當地問出心中的疑問︰
「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你和大家都看著咱?」
「那是因為妳……」賦秋正待找個好理由作答,路邊突然傳來一陣興奮的尖叫--
「他稱呼自己『咱』噯!真的好有個性,好有男兒魅力哦!」
俺秋的解釋被女人家的吶喊湮沒,蔡刀再笨也听出了其中的道道。她鄭重其事地問道︰「咱真的很有男兒魅力嗎?」
「這……」他該怎麼回答?告訴她︰不錯,妳比我更有男兒魅力--這樣的回答只會丟兩個人的臉。
那賦秋的頭在經受著從未有過的折磨,活了二十二年,沒有比這更難答的問題了,而他的沉默卻在無形中回答了蔡刀的疑問。
他覺得丟臉的答案並沒能帶給她喜悅,女生男相,注定今生孤獨終老--女乃女乃說的話,她努力遺忘,卻在與賦秋的相處過程中重回腦中。
她怎麼了?被夸得開心過頭,傻了嗎?從未見過如此沉靜、多思的蔡刀,賦秋反倒有些不習慣。沒話找話不是他大才子的特長,現在也只好趕鴨子上陣。
「妳一定很開心吧?被這麼多人矚目,妳不常被人這樣矚目的……也不對,以妳的身形被眾人矚目應該是很正常的現象才對啊!」他都在說些什麼啊?這不是存心傷人自尊心嘛!他慌忙為自己做解釋,「我不是說妳的身材像熊,我只是在形容妳的身形比一般姑娘家,甚至是大多數的男子都壯了許多……」
天呀!越說味道越古怪,連蔡刀的臉色都變了幾變。幸好今天出門的時候涼夏將她腰問的六把菜刀抽掉了,否則他可能要伸出手模模自己的脖子,查看一下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面。
雖說腦袋還在,但腦筋已經不轉了。他急得真想哭,沒想到才子就是這種水準,他真的愧對「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美名。
「蔡刀,我不是……」
他一語未了,就看見璨湯館的東家正帶著一幫家丁頓在他們倆跟前,為首的湯貴更是眼珠不轉地凝視著蔡刀,像在打量一道剛上桌的名菜。
「真的是妳?」
「是咱,那又怎樣?」她叉著腰站在路中央沖湯貴叫嚷道。除了面對賦秋,其余時候蔡刀的脾氣依然跟熊無二樣。她是為小姐洗手做湯羹的廚子,學不會溫柔做作。
任她對自己發著脾氣,湯貴顯然沒能及時緩過神來,「妳……妳是蔡刀?」會用「咱」稱呼自己的姑娘,整個城里,除了她再沒有第二個人。只是,沒想到換上男裝的蔡刀竟會如此出眾,美得讓人挪不開目光。
她的美融合了女子的陰柔和男人的帥氣,有著灑月兌無拘的遼闊,讓人心曠神怡。她的美是脂粉裝扮不出來的真實,更是割舍不下與生俱來的獨特,看在湯貴眼里簡直比「天下第一廚」的招牌更具價值。
「還是那句話,妳和『天下第一廚』的招牌一起入我湯家,我吃點兒虧,將璨湯館更名為斕彩樓,保住妳蔡家的聲譽。」換言之,為了她和「爛菜樓」,他堂堂璨湯館的少東家情願入贅。
「你有病,咱懶得理你。」湯貴的魄力,蔡刀沒把他當正經,賦秋卻吃了一驚。
湯貴的讓步是他做不到的,他怕背包袱。這一點他始終不改初衷,即便今日肯幫她重振爛菜樓,也不意味著他願意將自己的一生都折進去。
難得和賦秋一起出門,蔡刀不想浪費時間,拉著賦秋的衣袖就要走。他們手臂相連的親呢刺傷了湯貴的眼楮,他像個土財主似的叫嚷著︰「我不想再浪費時間,給妳三天的時間,三天期限一到,若妳還是不肯隨著『爛菜樓』一同嫁給我,我就把你這三年來從我璨湯館偷食材的單子拿上公堂--到時候妳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告就告,你以為咱怕你啊?」蔡刀拉扯著賦秋的衣衫,裝出很要好的模樣,「那賦秋說無論出什麼事,他都會陪著咱,咱才不怕呢!」他的確說過,在她恢復味覺的這一路上,他陪著她--她心安理得地將他的承諾歸結為無論發生什麼事賦秋都會幫著她,包括阻止她嫁給湯貴。
「咱說得對不對,賦秋?」
「他可是中原大才子,無字酒莊的莊主,他會管妳那麼些個閑事?除非他想娶妳。」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湯貴高傲地揚起了頭。
無形中有一根弦繃在三個人中間,娶一只母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如此沉重的包袱他背不起。只因他的身上背著天下人的口舌,他不能娶一只母熊,因為他是那賦秋。
俺秋懦弱地向後退了一步,他找不到前進的勇氣。湯貴卻意氣風發地堵在兩人跟前,連蔡刀都被這突發狀況給怔住了。
他們的對峙為街上無聊人士提供了談資,三五人湊到一起興高采烈地議論著--
「看到沒?那是『殘湯館』的湯貴,旁邊扇扇子的書生是號稱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他們倆居然為了一個男人對上了。簡直不可思議嘛!」
周遭嘩然而起,「咦--兩個男人為了另一個極品男人干仗,好惡心哦!」
原本沉寂的賦秋被這些無稽之談說得雞皮疙瘩全線泛濫,手中的折扇打了一個冷顫,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轉身就走。匆忙的腳步讓他的手臂擦過蔡刀的肩膀,她突然出手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兒?咱說好了去看新桌椅的,你到底是怎麼了?」
他不做聲,甩開她的手,像是甩開世上最沉重的包袱。全面施展身體里的輕功加內功,他逃得極快,卻逃不開蔡刀困惑又無辜的眼神。
他輸了,輸給湯貴的敢于擔當。
他驀然發覺,對蔡刀嫁給湯貴的可能,他無法做到「無憂」--他輸了,輸給了他自己。
那一日,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賦秋喜歡男人的消息不脛而走,據說他為了某位英氣勃發的男人與另一位肥大的廚子大打出手,血流成河,三日血腥不散。
宛氏涼夏瞪著垂頭喪氣,掛著死人臉的弟弟蹦出一連串的問題︰「這麼早就回來了?你不是說要帶蔡刀去听濤軒坐坐,與她品茶談畫,增加她的見識?」八成蔡刀不願意去,急著丟下臭小子趕了回來,要不然他的臉色怎麼像「三杯倒」過後的情形。
那賦秋也不答腔,徑自朝房里踏去。他越是不理她,涼夏越是來勁了,像個老母雞似的追在他的後頭轉圈圈。
「你怎麼不回答我啊?一定是被蔡刀罵了對不對?或者……讓我猜猜!我要好好猜猜!」
她歪著腦袋故作認真地猜著她想要的答案,賦秋不敢惹毛她這個麻煩精,只是用月復語罵了聲「無聊」!
炳哈!才子罵人,今天到底誰惹他了?
「蔡刀的男兒氣概把你的才子魅力比下去了,對不對?」
「妳怎麼知道?」賦秋月兌口而出,下一刻就後悔了,他這不是不打自招嘛!
「給我猜中了吧!」涼夏甚是得意,「別忘了,你姐姐我最喜歡江湖英雄型的男兒,你姐夫就是靠他的男兒氣概吸引了我。第一次見到蔡刀的時候,我就覺得她壯碩的身材雖然不像女兒家惹人憐惜,卻有著得天獨厚的魅力,若她能保持自己的氣質,也是讓人無法抵擋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