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極端痛苦的選擇,明明愛著她,他卻不能對她做什麼,更不能在她身上留下永久的印記。只因她不屬于他,她屬于整個天下。她出現在他的生命里,不是為了愛他,而是為了天下蒼生來消滅他。他不要成為束縛她手腳的繩索,她該做的,他不會阻擋,只會成全,因為成全了她的全部就是在拯救他自己。
「說說你自己吧!我很想知道真正的戰神是什麼樣的,不是只能唱歌吧?」刀已拔出,只看她會不會反擊。
反擊什麼?他說得對,她就是只能唱歌。「戰神的力量並不是來自本身,而是在和平中遁化出來的。所謂左右戰爭勝負的力量不是我,而是眾多的人類。越多的人想要和平,反對戰爭,戰亂就會很快地平復。誰擁有正義的理由,誰就能取得戰爭的勝利——這就是所謂戰神的力量。我本身只具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我的歌聲是為了撫慰在戰爭中受到創傷的人。就連這些能力也不是我與生俱來的,都要依靠民眾。平靜、安詳的地方越多,相信戰神的人越多,我的力量就越大。這些年隨著戰爭的頻繁,人們的心被血、復仇、殺戮佔滿,沒有人再相信我的力量,也沒有人會靜下心來听我的歌聲,漸漸地,我真的失去了能力。」
哀著天音的白色羽毛,身為戰神,連她自己那顆失落的心都難以平靜,她如何拯救天下蒼生?樂土是她的家,她在此待了上千年,她一直守護著他們,讓他們免受戰爭紛擾。現在還是為了他們,她打破了神不干擾凡界的戒律,親自前往左尊的身邊,希望他能停止殺戮,放棄征服樂土的打算。她所做的一切得來的卻是真身被破壞的局面,你叫她情何以堪?
雖然她的難過沒有說出口,但左尊清澈眼眸似乎早已洞察她的心思。「你費盡心思想要接近我,勸我放下攻佔樂土的打算,你甚至不惜以神的身份殺了我,可是你所做的一切根本沒人理會。在你努力的同時,看看你所保佑的樂土吧!這一路走來,你沒有覺得心寒嗎?富人仗著自己的權勢、財富和力量隨便奴役窮人,他們跟我這個雙手沾滿血的妖精有什麼區別?如果他們有跟我相同的力量,說不定比我還可怕。」
他說到了她的痛處,若是從前的樂土百姓,即使不被庇佑,也絕不會拿利器破壞神像,更不會仗著自己的力量去凌辱弱小。
是什麼讓他們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是戰爭,是他!
「我要阻止你,我要阻止戰爭,我不能讓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擁有一顆殺戮之心。」
如此壯志豪語卻少了幾分激情,多了一些不確定的口吻。左尊的指月復爬上了左臉那道丑陋的傷疤,「我雖然不是神卻能預言一件事,要是讓樂土佔領了天下,殺戮同樣是不可避免的。這是他們的本性,只是戰爭將他們的本性激發了出來。」
「樂土的百姓怎麼可能佔領天下呢?他們只想過安居樂業的平靜生活。」她的聲音在不自覺地提高,天音在她的肩膀上拍打著翅膀,代替她表露出了激動之情。
她會失去平靜是因為對自己的話沒自信,抓住她的弱點,左尊一一擊破,「來看看天下的形勢吧!如今整個天下,只剩下樂土一方沒有被我攻下。一旦我解散戰神之軍,勢力最強的就是樂土。現在他們還面臨戰爭威脅,已經開始奴役逃難到此的他國子民,若是他們成了天下最強的力量,你以為他們還會安于守這麼一小塊土地過現在這種平淡也平靜的生活嗎?」
答案很明顯是否定的,若想天下太平就需要一種平衡的力量,若是有一國太過強盛,周邊地區的人民一定會遭殃。若是兩國成鼎足之勢,在戰亂中會形成平衡局面。只有在各個國家的力量都相當均衡的時候,才能保持暫時的和平——這是不變的戰爭原理,尤不得絕塵不信。
正因為明白他話中的深意和真實性,她才更加的茫然、困惑。她駐守樂土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讓人們相信和平,克制住他們那顆好戰之心,到頭來只要誘惑存在,他們依然會像戰爭動搖。真正理解和平,渴
望和平,不希望用武力解決問題的人都是飽經戰亂洗禮的幸存者。
不挨痛,誰也學不乖。
看透了她心底的彷徨,左尊道出了他的看法︰「其實我們的命運是相同的,我們一樣被利用,被背叛。當我們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別人就會跟在我們的身旁,一旦我們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會被遺棄,被狠狠地丟在一邊。我們是同類,只有我們才能夠相愛。」
愛?他說……愛?
絕塵怔怔地看向他,「你……你愛我?你是說像人間男女那樣的愛,你愛我?」
「當然。」
他微眯著眼不斷地向她靠近,直視著他黑亮的眼楮,絕塵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他的眼中盡是虛偽。「你真的愛我?」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企圖地愛我?
「是的,我們的命運如此相同,我們同樣擁有不老不死的身體,除了我還有誰有資格愛你。所以,」他的左手握緊萬魂刀,鼻子輕蹭著她柔女敕的肌膚,「放棄保佑天下蒼生的念頭吧!樂土的人這樣對你,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恨他們嗎?你恨,你非常恨他們,對不對?你恨不得想要親手毀了這方樂土是不是?來吧!到我的身邊來,讓我為你毀了樂土,等到天下完全歸乎我所有,你就可以看到和平安詳的局面,到時候你的力量自然會上升,只要你站到我的身邊來。」
來呀!絕塵你快點站到我的身邊來,只要你願意為我放棄天下蒼生,哪怕只有這麼片刻的時間,我也知足了。我要你的心中只有我一個,我要你只拯救我一個人,因為我在用全部的生命和永恆在愛著你。
他的等待成了絕塵從夢中驚醒的時刻,猛地推開他,她不斷地向後退去,頭不斷地搖著,「不!不要!我不能站到你的身邊,我更不能毀滅樂土。我是戰神,我是庇佑天下蒼生的戰神,我怎麼能看著你的雙手沾上無辜百姓的鮮血呢?如果我站到了你的身邊,即使去冥界,我也會遭受懲罰的。我不能放任你繼續錯下去,左尊,你還是放棄征服天下的念頭吧!只要天下太平了,我願意跟著你四處漂泊,我真的願意啊!」
「別再說了!」萬魂刀一揮,打斷了她未出口的話語。
他要的不多,只要一瞬間,那一瞬間如果她的心中只有他一個,他就可以毫無遺憾地離開了。只是這麼小小的要求,上蒼都不能滿足他,他的命運就真的這麼悲哀嗎?好吧!是苦,就一次苦到底,苦得肝腸寸斷,苦得海枯石爛,苦得魂飛魄散。
「絕塵……哦!真正的戰神出來了,我這個假戰神就該退位。」他的笑輕佻中帶著冷漠,「戰神啊戰神,你跟我的弟弟還真像啊!都是一樣的愚蠢又自以為是。」
黑色的身影旋轉到絕塵的面前,他的眼底升起濃重的血霧,這樣子的他是絕塵從未見過的。他不像人,反倒像一個從地獄里跑出來的惡鬼,來到人世間只為了復仇。天音害怕地縮到了絕塵的腦後,翅膀在空中急劇地拍打著。
面對他們的害怕,左尊冷笑著,寒意從他的黑色衣袍走過手中的萬魂刀,最終蔓延到他血紅色的眼底。「知道我為什麼會擁有不死之身嗎?佔卜師雖然算出我是不老不死的妖精,可是事實上,在二十七歲以前我一直都是個正常人。好幾次在戰爭中受了重傷,我都差點沒命。真正讓我擁有不死之身,是我那親愛的雙胞胎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