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不好活,你還敢跟我強詞奪理?」
緊接著,鞭打聲伴隨著哀號聲送進了絕塵的耳中。這里真的是樂土嗎?她許久不曾踏上樂土的街頭,沒想到這里竟有這麼大的變化。這哪是樂土?分明是與戰神之軍相對的另一個地獄。
在戰爭的洗禮下,人早已失去了淳樸的本質變得比魔鬼、妖精更加可怕。又或者,人本來就是這麼可怕,只是戰爭將人潛在的本性全部激發出來了。
答案是什麼對此刻的絕塵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要盡快找到樂土的族長。既然她不能阻止戰神對樂土的征戰,她就只能要求族長帶領全族百姓暫時離開樂土,去尋找另一個相對祥和的天地。只要有生命,就能創造出屬于人的樂土,能平安地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打定主意,絕塵走向祠堂,那里有專門看守的祠堂堂主,只要請他將族長請到祠堂就可以了,若她貿然出現恐怕會嚇壞眾人的。
牽起襲地的裙裾,她踏進祠堂。怪了!在夜間祠堂該是燭火通明的,為什麼這里卻是漆黑一片?難道祠堂的看守人疏忽了嗎?不該有這種疏忽啊!手指輕捻,香案上的燭火燃燒起來,祠堂在瞬間變得亮堂,她也清楚地看到了戰爭真神的石像。
原本被精心保護的石像如今已是灰塵遍步,殘破不堪。更讓她驚嘆的是,石像四處都有被毀壞的地方,月復部甚至有嚴重破損,像是被利器擊碎的。怎麼會這樣?戰爭真神的石像怎麼會被破壞成這樣?
「因為人們早就不再相信這世間真的有所謂的戰爭真神。」
突兀的聲音在絕塵的背後響起,她怔怔地轉過頭,看到了絕不該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出現的人——左尊。
「你……你怎麼來了?」難道是跟著她來到這里的?不可能,他是妖精,怎麼可能趕上她的瞬間移動速度?
左尊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我已經來了有一個時辰了,等了你這麼久,你終于來了。」
等她?他為什麼會在這里等她,他又是怎麼知道她一定會來到這里?難道說戰爭真神石像上的破損都是他弄的嗎?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的確不喜歡所謂的戰爭真神,但我也不至于對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發脾氣,就算我真的卑賤到對一塊大石頭動手,也不會這里敲一塊,那里動一錘,一定是拔出萬魂刀徹徹底底地毀了它,讓它變成粉末飄在天地間,永遠不能恢復原狀。」
這倒是很符合他的作風,可這些依然不能解釋到底是誰刻意破壞這尊石像啊!
她的困惑被他一一收在眼底,打量著面前橫眉怒目,身穿鎧甲,手拿一把黑鐵大刀的石像,左尊淡淡地笑開了,「我覺得這尊石像跟我有幾分相似,難道說我就是真正的戰神?如果是這樣,這尊石像被樂土的百姓惡意破壞就不是沒有道理了。」
他的意思是︰這尊石像是樂土的百姓,是她始終想要護衛的人惡意破壞的?她不信,她完全不相信。
「祠堂怎麼亮起了燭火?」
外頭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左尊將絕塵拉到懷中,騰出一只手揪下了飛在半空中的天音,順勢將他們藏在了石像的後方,他自己也跟著躲了起來。
兩個看上去像是文人的漢子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打前頭的那個人先是四處巡視了一番。見沒有半個人影,他更是驚愕起來。「看守祠堂的堂主不是早就回家去住了嘛!怎麼祠堂突然亮起了燭火?」
「大概是哪家的孩子貪玩,在這里砸石像忘了吹滅燭火就離開了吧!」
走得有些累,兩個文人倚著石像說起了閑話。稍微年長些的文人看著面前的石像回想起了從前的情形,「你說這事也怪,幾個月前族長還帶著我們向戰爭真神的石像祈福,我們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這尊石像的身上,希望戰爭真神能夠保佑樂土百姓免受戰亂之苦。可是隨著鳥語國被征服,大批的難民逃進樂土,情形馬上就有了完全相反的轉變。沒有人再進祠堂祭拜,也沒有人供奉香火錢,祠堂的堂主、長老陸續離開,現在連這石像也被仇恨戰爭的人給砸成了這種破敗不堪的樣子。」
「這也不能怪我們樂土的百姓啊!」年輕些的文人深感戰爭歲月的煎熬,「你說咱們以前的日子過得多好,每家都有土地,掙的錢糧足夠養活一家老小。可是自從外面的那個戰神連連征戰,越來越多的難民逃進了樂土,他們成了廉價的牲口,供那些富人隨便差使。反倒是我們找不到活干,越來越窮,日子越來越難熬。要是戰神之軍的鐵騎再踏入樂土,我們的日子就真的沒法過了。」
老文人也深有體會,看著自己的孩子每天在田里掙扎,甚至要去戰場上流血,丟棄生命。他怎能不著急?
「現在外面的那些人都說,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麼戰爭真神。如果戰爭真的會衍生出神,在戰爭的過程中又怎麼會血流成河、橫尸遍野、白骨成堆?這樣的神根本不稱之為‘神’,他只會是一個魔,一個妖怪。有的人還說,如果這世間真的有戰神,就該出面阻止戰神之軍的瘋狂舉動,阻止外面那個拿著大刀四處殺人的‘戰神’。有的人甚至認為,我們所供奉的戰爭真神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戰神,正是我們的供奉讓他得以猖狂,飽經戰爭洗禮卻仍能活下來。」
听到這些話,年少的文人更是心緒難平,「說得對,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沒有神能幫助人,能幫助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想要更好地活下去,我們必須拿起手中的武器親自將戰神之軍打垮,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我們的樂土。」
老文人雖然不贊同戰爭卻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方式,他用沉默認同了以戰抗戰,以戰爭保衛和平的方式。
被仇恨,被反抗,被殺戮填滿,樂土再也不是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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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文人走後很久,左尊悠悠然地從石像後面站了出來。迎著燭火他望向石像後的絕塵,她的大半張臉遮蔽在陰影中,垂下的頭已然將心事宣告。
無語地走向石像,左尊拿衣袖擦了擦破損的地方。「出來吧,戰神!」
絕塵一怔,在蹣跚的步履間遙望著他黑色的身影。「你知道?」
「知道你就是所謂的戰爭真神?」
看到她這副柔弱的樣子,大概沒有誰會把她跟左右戰爭勝負的戰爭真神聯想到一起。但是,從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依稀知道,讓他等了四十七年,惟一能拯救他的神降臨了。
既然他都已經知道,絕塵決心不再隱瞞,她不懂的是︰「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從第一眼見到你,從第一次听到你的聲音,我就知道你不是人,你是神。大概因為我小時候在樹林長大的緣故,我對氣息特別敏感,這麼多年在戰爭中的磨礪,讓我能夠通過對方的氣息辨別他的一切。你身上的氣息很特別,是我所接觸過的人都沒有的,當時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至于什麼時候知道你就是戰爭真神……大概是從你說要阻止我的那一刻開始吧!」
他一直在等真正的戰神出現,雖然她的出現,她的身份跟他設想中的不太一樣,但她終究還是來了,他把她等到了,他也等到了今生惟一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