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容——下官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選擇考音樂學院附中的真正原因。不為別的,只因為從容。
離家出走被從容找到,並沒有改變他的決定。他不想考音樂學院,他的確愛好小提琴,但他不想將小提琴當成自己的終身事業。他答應從容跟她回家,他準備回家後就跟父母攤牌,說什麼也不再學習小提琴。
可回家的路上,從容忽然有感而發︰我真的好想和你這樣手牽著手一起走進東方學院音樂學院附中的大門。
不想分開,她不想和他分開,他也被她所打造的夢想迷惑著。
哪怕再怎樣不情願,只要想到未來十年里,可以和從容手牽手一起走進東方學院,他所有的委屈都變成了甘露。
他上官下官會決定考東方學院音樂學院附中,其實是在延續奕從容的夢想。
正因如此,當他站在考場外面,直到考試結束鈴聲響起都沒有見到從容,他才會那樣埋怨她,甚至恨她。
她親手為他打造的夢想,再親手毀滅——他恨她的殘忍。
搬家,其實是他向爸媽提出來的。那時,他並不知道,從容是因為左手臂月兌臼無法參加考試。
他不知道的,豈止這一件!
「你今天的成就其實是從容用她的夢想換來的。」
上官老爸有感而發︰「你離家出走,我和你媽媽都不知道你會去哪里,不到二十四小時又不能報警,我們坐在家里,只等你十丁電話回來,我們哪兒也不敢去︰只有從容,她不放棄,她堅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你。」
想起那時的從容,上官媽媽不禁莞爾︰「那麼點點大的丫頭站在我們面前,向我們保證︰她一定會將你找回來。她還跟我們提出條件︰如果把你找回來,我們不可以再逼你練琴,要讓你自己決定,想拉就拉,不想拉就讓你玩游戲。她才多大的孩子?小丫頭長得又小巧,我們根本沒把她的話當真,沒想到她真的把你找了回來。」
可付出的代價卻是慘重的!因為這,上官爸媽一直覺得虧欠奕家。
「要不是為了找你,從容不會摔得左臂月兌臼,更不會因為顧著找你而錯過治療的時間,弄得她習慣性月兌臼。害得她對自己彈琴失去信心,永遠放棄了成為鋼琴家的夢想。」
「什麼?」下官從沙發上彈跳起來,他的下巴不停地抽動著,不相信媽媽說的都是事實,「從容左臂月兌臼是因為找我摔的?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從容說她是在家拿東西的時候弄傷的。」
「從容是這麼告訴你的?」上官爸爸也不敢相信,多大的孩子,怎麼能為另一個孩子考慮到那麼詳細周到?「從容把你找回家,她剛到家就倒在了地上,嚇得奕家夫婦不知道如何是好,還叫了救護車來。到醫院才知道,她竟然在左臂月兌臼的情況下在外面奔波了十幾個小時。也不知道那麼痛的情況下,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下官不敢置信地搖著頭︰「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就算你們當時考慮到我要考音樂學院附中,這麼多年來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上官老爸看著太太,她也正瞧著丈夫︰「我以為你跟他說過的。」
「我以為你跟他提的。」
原來,七年來誰也沒說。潛意識里,他們都不希望兒子帶著愧疚生活下去吧!于是,他們自私地隱瞞著一切,包括身為父母那顆內疚的心。
「兒子!兒子,我們以為你知道。你天天跟從容在一起,我們以為她早就告訴你了,她沒說嗎?」
下官呆呆的目光直視前方,全然不知眼里融下的是什麼,他的腦子在頃刻間凍結成一片,木木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他只知道︰「她沒說,她什麼也沒說,她根本就沒打算告訴我。她想瞞我一輩子!」
一輩子有多長,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隨著這個埋藏了七年的秘密在這個漆黑的夜晚被月亮照亮,太多從前他不知道卻模糊感覺到的情感正在悄悄萌芽。
找到她!這一刻,他只想找到她。
柄王和皇後是永遠的旋律!
第十章
這樣深的夜,被雨洗刷過的街透著清新的滋味,所有過往皆被風拋在一邊。不管外界有多紛擾,邀舞酒吧依然活在音樂之中。
今晚彈電子合成器的人不是酒吧的少東家,換了個手法生疏的女生,她不會打節奏,不會選擇效果音,卻會一遍又一遍地彈著陌生的曲子。
這是一首將小提琴、大提琴、長笛和鋼琴集合在一起的曲子,現在卻只能用電子合成器單獨演奏。
皇後走了,花腔女高音和憂郁的樂師單獨成鳴,國王被拋棄在幽暗的王宮中,他能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影子,還有那孤單的琴聲。
不記得彈了多少遍同樣的曲子,彈得奕從容開始懷疑這首曲子還是不是她當初所作的那一首。想停下來,指尖卻不听大腦的指揮,依舊在琴鍵上跳舞。
停下來……我不要……
就是指尖與大腦的僵持間,手機鈴聲竄了進來。打開手機盯著上面熟悉的號碼,從容不想接卻又放不下。
站在吧台後面的左岸一直注意著從容每個表情的變化,抓著手機卻又不接,是上官下官打來的電話吧?左岸沖上前抓過她的手機,這就想幫她掛掉。
「你干嗎?別掛!」
必鍵時刻,從容抓過手機想也不想便接听了︰「喂?」
等了好久,等到都快失去信心了,沒想到就在下官打算放棄的前一刻,他听到了電話那頭從容的聲音︰「你在哪里?」
他的聲音為什麼不自覺地在顫抖?從容應了一聲︰「我在外面。」
「在哪兒?我去接你。」像小時候那樣,每次她去上鋼琴課,等在外面的那個人不是爸媽,總是他。風里雨里,他心甘情願地等著她,從不言悔。
可她畢竟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鋼琴也早已不再是她的專業。握著手機的手心沁出了汗水,從容不自覺地對著手機搖頭︰「不用了,已經很晚了,你就別來接我了。等我弄完,我會自己回家的。」
太多的話電話里說不清,還是等到見面時再說吧!下官只想趕快見到她︰「你到底在哪兒?告訴我,我去找你。」他聲音里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太晚了,如果他早些這樣堅定地想走進她的世界,他們之間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都要去維也納了,再來這最後的告別還有意義嗎?
對著手機,她的聲音充滿不帶感情的冰冷︰「不用了。」她自己掛斷了手機,不要再听到他的聲音。
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下官害怕靜默的感覺,手機里沒有她的聲音,靜得有些可怕。從剛才通話時的環境感覺,從容應該在邀舞酒吧,想必和左岸在一起吧!
要去見她嗎?還是等到她回家再說?
下官第一次作出了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的沖動決定——不管她跟誰在一起,不管夜是不是濃得分不清黑白,他都要在第一時間找到她,告訴她︰他……他……
坐在電子合成器面前,從容是一個音也彈不出來。下官的變化即使不用眼楮,光是憑耳朵她也能听出來,不想再過問兩個人之間的紛紛擾擾,她決定先一步離開。
「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左岸依舊以男朋友的身份擋在她的面前,「你先坐會兒,等忙完了這波客人,我開車送你回去。」
從容慌忙擺著手︰「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從很早以前開始她就想拒絕他的接送,怎奈他的霸道總是來得強勁而猛烈,說出口的拒絕又被他擋了回來。她也懶得堅持,一來二去,漸漸地她被這種霸道所包圍,甚至慢慢逼迫自己去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