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戰爭 第24頁

她知道,這一刻馭鷹一定在不遠的前方等著她——我不能死,我必須活著,為馭鷹活著,我們還要一起回家呢!

希蹤,你不能有事,你知道我在等你,你要為我活著,我們還要一起回家呢!

馭鷹再也顧不得遠方轟隆的炮火,或是以生命為代價綻放的禮花。站起身,他奔到臨時醫院的門口,他想撥開人群走進去,他想進去找他的希蹤,可是不斷有傷者、醫生和護士向外涌,他被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一次又一次地被勸阻不要人內,他根本找不到希蹤啊!

「我要進去!我要進去!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東方女孩,她叫希蹤,從中國來,她是東方女孩……你們有沒有看見?她……希蹤……」

轟——

這一次不同于爆炸的轟鳴,那是一種悶雷似的吶喊,在這一聲悶雷中,臨時搭建的醫院在瞬間坍塌,化為平地。

「不——」

馭鷹瘋了似的想要沖上前,「不!不能這樣,不可以的,希蹤還沒有出來,不可以的……希蹤!希蹤——」

他狂亂的手指停在半空中,胸前星型的鏈墜微微發熱,同樣發熱的還有他的眼眶。這一瞬間,在彌漫的灰塵中希蹤抱著一個男孩沖了出來,沖到了他的面前。

全身僵硬,像是坐了世界上最冒險的雲霄飛車,心從地獄被拉回了天堂。腦中空空,他的雙腿卻像有自己的意識,大步沖上前,他將她抱在懷中,緊緊地勒在雙

臂環繞的中央。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她回到了他的懷中,她還活著,為了他好好地活著。

「你回來了,你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還要跟你一起回家,我怎麼會有事?傻瓜!」

男孩被夾在中間,他無所適從地成為這對生死愛人的見證,他的臉上感到了滾燙的液體。側過頭望去,希蹤小姐的嘴角是笑著的,那個有著棕色頭發的叔叔嘴角也是彎著的,可是銀藍色的眼楮卻是濕濕的……

☆☆☆

馭鷹帶著覃希蹤、阿拉伯小男孩開車回到巴勒斯坦飯店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他提起男孩的衣領直接丟給傻愣愣、還追問個不停的阿曼和尋尋,自己則抱著希蹤回了臥房。

從危險中回來,他要檢視她的身上有沒有擦傷或是其他目前還看不出來的內傷,可他內斂的眼神卻出賣了他至今仍未平靜的心情。

他差點失去她,差點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埋葬在他的眼前。他終于能明白為什麼希蹤寧可和他分手,也不願意目送他去戰地,去災難第一線。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根本就是一種比死亡更殘酷的煎熬。再多來兩次,他絕對會因心髒突然停擺而一命歸西。

「馭鷹,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不用為我擔心。」

從進了臥房開始,他的手忙著檢視她衣服下的擦傷,銀藍色的眼眸卻始終避開她的視線,他怎麼了?「你是不是受傷了?為什麼都不說話?」

他收拾好醫藥箱坐在床邊,雙手交叉握成拳,緊緊捏著的指關節泛白。「在去摩蘇爾接你的路上,我始終在想見到你之後該做的第一件事,我在想……我在想我該做些什麼。」

希蹤帶著好奇的目光跪在他的身邊,「那你現在見到我了,你想做些什麼?」

「我想把你按到膝蓋上痛打一頓,懲罰你任性地跑來死亡邊沿找我,害我嚇得差點當場死亡;我想立刻將你打包郵寄回中國;我想將你一輩子鎖在保險櫃里,再也不讓你跟在我身邊;我想……」

希蹤突然吻住了他,是東方人的害羞吧!她很少主動吻他,是從死亡邊緣重生的激情吧!她只想好好吻他……

那一夜,他們用所有的激情和身體的火熱來證明對方活著,平安地活在自己的懷抱中,他們就像一對連體嬰,永遠不會分開。

激情過後,希蹤異常地清醒,清醒地盯著枕邊的馭鷹,她注意到了他戴在頸項上的那個星型鏈墜。

「這是什麼?」

她的手已經抓住它,馭鷹來不及阻擋,丟臉地別過了眼楮,「中國人的護身符。」

「護身符?你不是從不相信任何宗教的嗎?」他會將什麼樣的護身符戴在身上?

希蹤打開星型鏈墜,里面什麼都沒有,只是左半顆星和右半顆星各貼了一張大頭照。是那個情人節之夜,他央求她的禮物,她的大頭貼和他們倆合影的微笑。兩張大頭貼合在一起,正好是顆完整的星——完整的心。

「你把它當作護身符?」在他向她要情人節禮物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將她當成護身符戴在身邊了嗎?

提起這顆鏈墜,馭鷹可有話說了。「你還別不信,在前幾天一次拍攝過程中,如果不是它絆了我的手一下,我為了搶救相機俯,我很可能已經死在轟炸中了。我相信,是你在保佑我,是你要我平安地活著,活著回到你的身邊。我不相信任何宗教,因為你就是我的信{中。」

希蹤含笑地微眯著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我發現到了死亡邊緣,你的嘴巴變甜了,居然拿肉麻當有趣。原來,最危險的時刻真的能激起人的潛在個性,大名鼎鼎的戰地記者Hawk也能人選世界女性心目中的最佳情人嘛!」

「我不是詹姆斯?邦德,用不著換女郎出場,我只要人選你心目中的最佳老公就好。」

希蹤愣愣地半張著嘴巴,他不是說什麼也不肯結婚嘛!怎麼才一個多月的工夫,腦門就開竅了?

「我可以把你說的話當成求婚嗎?」

「你可以回答‘Yes’or‘No’嗎?」

「可以問原因嗎?」希蹤舉手提問,像個乖巧的學生,「你不是說你還沒準備好,不想結婚的嗎?」

馭鷹將她拉到胸口,他喜歡這樣揉著她的頭發。「那只是一個借口,我害怕有一天你知道真相會離我而去。」

希蹤猛地抬起頭,學他的鷹眼盯著他,「你還有什麼秘密沒告訴我嗎?」

「你已經知道了,」他半閉著眼楮,不想看見她的表情。「我不可能給你一個你想要的完整家庭,我這輩子也不可能讓你懷孕。」

從他知道希蹤出自離異家庭,知道她小時候的生活是如何過的開始,他就知道她一直想要有個完整的核心家庭,想要有自己的寶寶,讓孩子在父母的愛中成長。越是知道她的渴望,他就越是害怕,不敢告訴她自己的秘密,怕她會因此而離開他。更怕在結婚後,她才知道這個秘密,會因此而恨他一生。

這兩年來,他苦苦地壓抑著自己。明知道她不是他要得起的女孩,明知道他不能給她渴望的幸福,可他就是放不了手。直到那一天,希蹤告訴他——

我只要你好好地活在我的身邊,沒有孩子……沒有孩子也無所謂,只要你平安地留在我的身邊,怎麼樣都可以!

他不能如此自私地困住她,如果要她成為自己的太太,她就有資格知道所有的一切。「希蹤,九一年的時候我以戰地記者的身份參加了海灣戰爭。你知道嗎?海灣戰爭,美軍第一次使用了至今仍有很大爭議的貧鈾彈。」

「貧鈾彈?那是什麼東西?」希蹤不懂軍事,更不明白現代化的武器對人的殺傷力。

「貧鈾彈是一種蘊涵放射性元素的武器,簡單來說它是將原子彈的威力分化,但殺傷力還是相當驚人的。」這些也是在海灣戰爭結束以後,他才知道。

「海灣戰爭結束以後,很多美國的老兵開始出現身體不適的癥狀,例如嘔吐、頭暈、胸悶、免疫力下降,嚴重的還有吐血、性功能喪失等等。雖然有些政治家不承認這是放射性武器導致的後果,但在醫學上,還是稱它為‘海灣戰爭綜合癥’。在這次美國向伊拉克派兵的前夕,當年參加海灣戰爭的老兵還舉行了示威游行,希望能為自己的遭遇討回一點公道,阻止這一次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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