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上的門關上煙霧中的幸德書,居然會跟他說那麼多的話,之霧長嘆一聲,低垂的頭望到地上那雙鞋,那還是她買給封千里十七歲的生日禮物呢!
「沒想到你還穿著它呢!」多少年了,她以為這雙鞋早就進了垃圾場。
他不想告訴她,這雙鞋他一直沒舍得穿,之前的一次是在英國再見卓遠之時穿上的,還有就是這次回來特意為她穿上的。他更不想承認,那個迷信的傳聞在他身上得到了驗證——送給男人鞋作為禮物,會讓這個人離你越來越遠。
借著身高優勢,他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兩個人像當年那樣肩並肩靠著牆,一起茫然地望著前方。
「你能來看幸叔——真好。」他希望他們父女和好,這願望在英國的時候就一直存在。
「他沒有我想象中的堅強,」為什麼從前她就沒有注意到呢?「你也沒有。」
封千里微微一怔,轉瞬間又笑了起來,「沒有人是完全、徹底的堅強。」
這話听起來好熟悉,好像她也說過,但一定不是跟封千里說,他怎麼會跟她說同樣的話呢?之霧的心中有一道疙瘩,忘了要解開。
拉拉她的衣服,他幫她將透風的衣領拉好,也順利幫她擺月兌剛才的問題,「你一個人在這邊注意著點兒,你爸就交給我照顧吧!」
「嘿!千里,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好?」
幼兒園時,他們睡一張床,她將口水流了他一身,害得他洗了五遍澡還覺得身上有口水的味道;上小學去露營,她搶了他的睡袋,害得他發燒39℃;初中她離家出走逃到他那兒,三更半夜她夢見她討厭的爸爸,硬是將他踢下了床;高中時他全家移民,她更是堂而皇之地住進了他的家里,徹底地壓榨他。
算起來,封千里是從小被她欺負到大的,換作其他任何人早就撒腿走人了。只有他,不僅不討厭她,還明里暗里幫著她、護著她,這讓之霧不得不感嘆︰「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人,以後嫁給你的那個女生一定巨幸福。」
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沒有問出口,換作幾年前,他一定會借機會向她表白。而現在……已經沒那個必要了,可有些話哽在喉中,他不吐不快。
「你跟卓遠之到底是什麼關系?只是朋友嗎?」
為什麼那麼多人在意她跟卓遠之的關系?朋友也好,兄妹也罷,真的那麼重要嗎?
「我不跟你說了,我還要去照顧亦悠和優優——保姆當不好,津庭叔可是要扣我薪水的。」感情歸感情,工作上稍有馬虎都會得到經濟上的損失,那是幸之霧最不願看到的悲劇。
將他丟在一邊,背對著封千里,之霧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她不會去為他送行,她從不喜歡離別的場景。
之霧前腳剛走,封千里猛一回頭就看見卓遠之雙手環胸站在他的身後,「你是鬼啊?」老是這麼神出鬼沒,不知道的人還真當他是梅菲斯特轉世呢,「幸好在英國的時候這種經歷訓練了不少遍,否則我遲早有一天被你當場嚇死。」
他對卓遠之說話的口氣算不上客氣,但也不至于視為仇敵。沒有人知道,前兩年在英國的時候,卓遠之見的最多的人不是之霧,而是面前這個戴著眼鏡,看上去斯文,實則詭計多端的壞小子——封千里。
上前一步,卓遠之長臂輕揮幫他卸掉眼鏡,褪去鏡片遮掩下的那雙狹長雙目眨著的誘惑的光芒,那正是卓遠之想看到的視野。梅菲斯特用雙臂將封千里困住——黑色風暴將他包圍,封千里昂起下巴回望著他,無畏無懼。
「你很麻煩,知道嗎?」
「能得到你的夸獎是我的榮幸。」封千里皮笑肉不笑,那陰郁的態度跟卓遠之竟有幾分相似。
早料到無法從封千里的口中得到讓他滿意的情緒,卓遠之也不在意,將眼鏡放進他的上衣口袋里,他只想告訴他︰「謝謝你對幸之霧的照顧,我們之間的約定我會遵守的。」
「那就好。」撥開卓遠之困住他的手,封千里要他知道︰如果他想逃,沒有人能阻攔,「我可以走了吧?」他的離開不是離開卓遠之,而是跟隨幸德書離開羅蘭德學院。再次見到之霧,他來羅蘭德學院的目的已經結束了。
不過在走之前,封千里要提醒卓遠之︰「男人間的約定不要告訴女人。」
他從未想過將他們之間的約定告訴幸之霧,她不適合太復雜的局面。不是她無法應付,而是他、封千里都不想她去面對。
「忘了說,」封千里拉開門,用背對著那方黑色的陰影,「我不可愛,不過你還是蠻可愛的——之霧的原話,在英國時她這樣告訴我,一直忘了告訴你。」
可愛?她竟然用這個詞去形容他?卓遠之翻了一個極不符合梅菲斯特形象的白眼,他會提醒她——麻煩別用那麼惡心的詞語去形容他這麼偉岸的男人。
「啊嚏——」幸之霧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揉揉鼻子,她很想知道,「誰在說我壞話?」又不感冒又沒驚風,好好的突然打噴嚏,一定有問題,八成是哪個小人正在說她的壞話呢!
說到小人,為什麼她的眼前突然出現卓遠之那高大、偉岸,外帶黑壓壓的形象?甩甩頭,她告訴自己不用太過在意。
等等!卓遠之……
沒有人是完全、徹底的堅強——這句話是她跟卓遠之說的,封千里怎麼會知道?而且還是原封不動地重復出來!
秘密!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走出邀海軒,杜蘅提著行李站在樓前的平台上。該走了,非洲那邊的野生動物保護組織急邀她回去,她也沒有再待在這里的理由,現在離開再合適不過。
知道之霧有卓英冠照顧,她沒什麼不放心的。至于那個身為她丈夫的男人,世界級的大律師,有錢有權又有勢,她不需要擔心,也擔心不了。
還是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她的旅程吧!她不想跟卓英冠告別,就像上次離開卓冠堂一樣,這一次她也要悄悄地離開,不讓分別成為以後許多年不斷懷念的記憶,她的心負擔不起這些無謂的重量。
提起行李,她正要離開,眼前忽然出現一只毛色絢麗的鸚鵡,它就停在她的腳邊,瞪著鳥眼望著她——她似乎在哪里見過這只鸚鵡,記不清了。
「小東西,你怎麼會飛到這里來了呢?」
「主人帶無語我來為姑娘你送行,姑娘你要保重,無語我祝姑娘你一帆風順、一路順風、一生平安、一塌糊涂……」
一塌糊涂?有人為你送行祝福你「一塌糊涂」嗎?她又糊涂了,又不是人為她送行,分明就是一只鳥在向她告別嘛!
苞非洲的野生動物培養了那麼多年的感情,杜蘅面對動物有種與身俱來的親和力。將這只長相花哨的鸚鵡捧在掌心里,她望著它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個能卜擅卦的八卦也帶著一只這樣的鸚鵡。
她是無意中見到八卦的,那種神秘又沉穩的氣質讓她那個年齡的女生很難不著迷。所以,即使只看了他一眼,她也深深記住了那個像迷一樣的男人。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如果他還待在卓冠堂怕有四十多歲了吧!
「年輕。」
男人的聲音?杜蘅回眸望去,一位二十多歲的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後,他內斂而帥氣,像紫色的霧氣揚著神秘的魅力。她看得有些發呆,而鸚鵡看到那男人比她更興奮。
「主子!主子!無語給主子請安!無語給主子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