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烏鴉一般白 第28頁

當她是殘廢嗎?連走路也要他們攙扶著?牙鶴書甩開那些髒手,主動拉住了烏清商,急沖沖地向外趕。

「慢著!」

白大人邁著小步向前擠,硬是擠到了她的身邊,「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從今以後你可要記得我的好,千萬不要跟人說你是我女兒啊!切記!切記!」

神經病!罷剛還抱著她大呼「女兒」,自稱「爹」,這才一轉眼,怎麼又不承認了?他老頭子活呆了吧?

「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我們一定謹遵白大人的話,絕不敢違逆。」烏清商慌忙拖著牙鶴書離開牢房,一生怕她一不小心說錯了話。

急什麼急?即便她真的想說話,也發不出聲音啊!牙鶴書任由他拖著自己,總之能月兌離牢獄之災就好,就好啊!

清晨的街道格外寧靜,走在涼風之中感覺通體暢快。烏清商一夜未眠卻覺精神百倍,他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心里想著為什麼白大人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

還不都是你搞的鬼,她可不笨,這點兒彎彎繞還轉得過來。說說吧!你都用了什麼辦法。

「昨天听大鼻鴉說白大人原來是學士,我就想到了你曾經編給我听的那個有關你身世的謊言。」

那不是謊言,那是我的悲慘過去——我抗議,我跟你抗議。

听不到她的聲音,烏清商獨自漫步于前,說著自己昨晚進行的計劃。

「我在五雅堂待長了,什麼閑言碎語沒听過,正像你說的那樣,世上烏鴉一般黑,料想白大人也有些不為外人知的風流韻事。所以我就花了些銀子。大鼻鴉借出一點兒人情,我們買通了他身邊的管家,問了一些當年白大人的事。再將你跟我說的故事融合在一起,編成一個全新的白大人為升官拋妻棄女的故事。我甚至威脅他,如果他不把你放了,你就會在眾人面前揭穿當年的事,令他顏面盡損。大鼻鴉不是說了嘛,白大人想借著這件事重新升官,如果你說出他當年那些丑事,他別說升官了,連烏紗帽都保不住。所以他今天就去牢房嘍!」

鬧了半天是這麼回事,其實牙鶴書也不知道自己的爹是什麼樣,這件事只能認定一個道理,就是大下烏鴉一般黑。連烏清商這樣的笨人也被荼毒了,要不然他怎麼會想到如此狠毒的計策?

烏清商調轉頭回望牙鶴書,「咦?我都說了這麼多了,你怎麼不罵那個白大人幾句啊?」

她今天安靜得有點兒奇怪,這麼長時間竟然什麼也沒說。換作以前,她早就將那個白大人罵得狗血淋頭了。還有啊!仔細想想,似乎從昨晚在牢房里見到她,她就一個字也沒說,她不會是被關傻了吧?

她沒傻,識是被肩頭上的白發嚇住了。從剛才白大人所說的話語里,她就听出了不對勁。牙鶴書撩起垂在肩頭上的發,里面依稀間雜著幾根白發。她不是伍子胥,不可能一夜白首,能讓她幾天之內多出如此多的白發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白發」號發油——大鼻鴉到底想干什麼?

她的舉動讓烏清商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她少年白發的樣子,難道她是因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所以嚇得失聲了?他緊張地追上她,「鶴書,你喊我的名字啊,鶴書!」

喊?她怎麼喊?藥勁還沒有過去,她想喊也喊不起來啊!算了算了,她害了那麼多人,會有今天的報應也不足為奇,不就是多了些白發嘛!又不會要自己的命,用不著緊張。指指自己的嗓子,牙鶴書搖了搖頭。

她啞了?一向能說會道,那個在眾人面前說文論經被捧上天的牙先生啞了?「不!不可能!你怎麼能啞呢?你的口才那麼好,你說話的樣子風采無限,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你怎麼可以啞呢?」他拉著她的手,生怕她的眼楮也突然失明似的,「你看看我,我是烏清商啊!你跟我說話好不好?」

喂!兄弟,不用弄得那麼嚴重吧!她只是暫時性失聲,十二個時辰一過就好了,沒必要如此緊張。不是吧?你不用沖著我流眼淚啊!

「對不起,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烏清商揪緊胸前的衣襟,難過地真想自殺,「如果不是我爛好心,去幫那些賈家人,就不會害得你為了救我被關進牢房;也不會讓你因為著急,一夜急白了頭;更不會讓你因為驚嚇而失去聲音。對不起!」

牙鶴書翻了一個白眼,這時候她該說什麼︰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

「還有……」

還有?

「我以為‘白發’號發油很好用,所以就把它裝進了你常用的那瓶桂花油里,沒想到竟……竟害得你……白了少年頭!」

這一次她真的要空悲切了,罪魁禍首竟在面前。可……可為什麼她一點兒也不恨他,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濃厚的感傷所掩埋,烏清商膽子大了起來,緊攥著她的手,他發誓︰「你放心,從此以後我來照顧你,你不能說話我當你的嘴巴,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站在你身邊。」

他那天不是還說無論她再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了嘛!不過是救了他一次,他就再度以身相許了,還是他看出她對他也有小小的情誼,遂做起賠本買賣,干脆清倉廉價大甩賣,把自己廉價贈給她。

算算十二個時辰也差不多快到了,不知道現在開口會不會像烏鴉一般「呱呱」。

「那我騙人,你會不會幫我?」

「會。」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流眼淚,烏清商捏住袖口遮住眼楮。

「那你會不會賺錢讓我花?」

「會。」他現在開始擦左眼。

「那你會不會什麼事情都听我的?」

「會。」接下來是右眼。

「那你會不會嫁給我?」

「會……」

放下雙手,瞪大擦干淨的眼楮,烏清商發出驚天無敵大怒吼——

「牙鶴書,你又騙我?」

一只烏鴉飛飛飛!

尾聲

「她就是白小姐?」

「有沒有搞錯?」

大鼻鴉吸吸鼻子很肯定地沖牙鶴書和烏清商點點頭,「她可是我的寶貝,我怎麼會弄錯呢?」未免太低估他的智商了。

可是——烏清商橫看豎看也看不出面前這只全身污漆抹黑,不過是頭頂著一撮白毛的鳥跟「白小姐」這個詞有什麼關系,莫非這世界上除了有狐狸精,還有烏鴉精?

欺騙了他們這麼久,大鼻鴉難得良心發現地願意將實情相告,卻無人肯信,「她真的就是我鐘情許久的白小姐,她本是白大學士家里的一只鳥,某夜它變幻成白家小姐的模樣站在了我面前,我……」

「不要在五雅堂內宣傳妖精的故事。」

烏清商還能保持平靜,牙鶴書可不會一直沉默下去,「你居然為了一只鳥出賣整個烏鴉會?」真的假的?難道說他那些悲傷的感情故事也是編出來的?

此時此刻,真假還有意義嗎?大鼻鴉輕撫著白頭烏鴉頭頂上的那撮毛,眼中看到的卻是《長門賦》中的阿嬌。

瞧他痴迷的表情,牙鶴書真的很想暈倒,不知道總會長知道自己被逮捕的最大原因竟然是一只名為「白小姐」、長得卻像烏鴉的鳥,會不會有一頭撞死的沖動。

莫非這世間真有惑人心魄的妖精?奇了!

算了,管他是真是假呢?會長已經不在了,不過生意還得繼續做,人總要活下去嘛!「烏清商,別理那種閑得發慌的爛人,快點兒開張做生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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