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君想起了和狄北溪爭執時看到的那道傷痕,「就是那道很長的傷疤?」
南浦無力地點了點頭,「那個男人被送回了精神病院,不久就跳樓自殺了。
經過那事,我變得膽小、抑郁。媽媽懷疑那個男人的精神疾病會遺傳給我,所以把我送進了療養院。幸好我只是得了憂郁癥,沒有精神上的問題。」
怡君反握住他的手,無語地給他力量。
「那後來呢?按理說他已經死了,一切都應該恢復正常了才是啊!」
他扶了扶眼鏡,也恢復了一些精神,「在療養院里待了半年後,我回到了家里。表面上,什麼也沒變,可事實上,一切都改變了——
我一直引以為傲的父親不是我的生父,而我自己的親生父親竟是那副樣子。真正讓我痛心的,是北溪的改變,她再也不跟著我了!她開始躲著我、鄙視我,甚至認為我是故意放開手,才害得她摔下去的。也就是從那時起,她再也沒叫過我一聲『哥哥』,再也沒叫過……」
「你可以跟她解釋啊!她不听嗎?就算她不听,你也可以跟你爸媽解釋,讓他們代為轉達啊!」
他無奈地搖搖頭,「她連見我一面都嫌煩,又怎麼會听我解釋?我跟媽媽說過,可她總說北溪年紀還小,不懂事,等她長大點,自然會明白;爸則認為是我自己太多心,北溪不過是小孩子脾氣作怪,過段時間就沒事了。
其實我心里明白,他們也不想提起那段不愉快的往事。這一『不提』就不提了十七年,可無論是北溪還是我,誰也沒有忘了它,誰也無法忽略它……」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頭垂得更低了。
「每次看見她手臂上的傷痕,往事就會在我腦海中重演一逼,我總覺得自己虧欠了她很多很多,所以今天早上妳和北溪起沖突,我才會……」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她與他的手交握著,透過眼神傳遞著自己的心情。
他願意將心中的那個結說給她知道,她就已經很滿足了。她不怪他偏袒狄北溪,知道了一切的緣由,她更加能夠體會他心中的苦痛了,又怎麼會怪他呢?
「那你又怎麼會成了那個什麼『飛龍在天』呢?」看狄南浦心情有所好轉,竺怡君趕緊將心頭的困惑一一道出。
「因為我的劍術以輕柔靈巧見長,被師父命名為『飛龍在天』;翰的劍術剛健勇猛,有如烏雲壓頂,遂稱其『攀龍入雲』;暮的劍術變化多端,如龍在海中,讓人稱奇,所以名為『臥龍游海』。」
「不是!我是說你怎麼會想到去學劍的?」
他一個律師的孩子,怎麼會成了黑道上著名的「飛龍在天」呢?
「那還得從我認識翰、暮的時候說起……」
揉揉她短而軟的秀發,「那年我八歲,國際間舉辦了一個『全球神童交流會』因為我的記憶力超越常人,所以也接到了邀請函。當時我的憂郁癥雖然好了,可還是不怎麼願意和人打交道,我爸把我送去,要我當是去散散心。
在那里,我遇見了暮和翰。暮一臉漠視一切的冷然,翰卻是英氣逼人。我記得當時我覺得那個會議很無聊,所以偷偷跑了出來,沒想到他們也溜出來,我們這才踫到一塊的。
翰先問了暮的名字,他淡淡地丟出一個『暮』,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姓『暮』,還是叫『暮』,只好跟著叫。問到我的時候,我不斷地說自己姓『狄』,他們干脆就叫我『狄』……」
怡君好奇心頓起,「你不斷地說自己姓『狄』這我可以理解,可千暮生為十大富豪之一『衛家』的大少爺,為什麼在說自己的名字時,也只說一個字呢?」
想到千暮那段傷痛的過往,狄南浦的神情不禁有些黯淡。
「表面上,我們三劍客風光無限,有著出眾的才智,博士的頭餃和傲人的家世;事實上,我們每個人的背後,都有著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暮也有他的心結啊!」
「是這樣啊!」
比起什麼「不堪回首的記憶」,她倒是對他們相識的經過更感興趣,「那後來呢?你們是怎麼成為生死之交的?」
「本來我們也只當是認識一下,不會有什麼交集,可一群恐怖分子綁架了在場所有的孩子,想將其中對他們以後的行動有所幫助的帶回去培養——比如對改造機械非常有天賦的翰。至于沒用的,就讓他們的家長或政府交來贖款,大賺一筆。
所有人都害怕得大哭大叫,唯獨我們三個好象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
翰把它當成了一場冒險游戲,暮是冷淡慣了的,而我當時可以說是生無可戀,自然也就沒什麼可害怕的。我們合力逃到一個安全的角落,遇到了一個恐怖分子,他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師父——龍錚!」
回憶著那一連串簡直可以媲美死亡游戲的過程,狄南浦的臉上重新恢復了溫和的笑容。
「他那時候也不過才十六歲,也是因為一些機緣巧合,進了這個恐怖組織,本只是想玩玩而已,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狀況。他把我們幾個救了出去,所以我們便熟識了起來。
翰知道師父的劍術厲害,所以非要拜他為師不可;我討厭自己的懦弱無能,也希望藉由練武讓自己強壯起來;暮看我們兩個都學,他閑得無聊,也湊上一腳。」
回想學劍的那段日子,那可真是苦不堪言啊!
「翰自小學武,有功夫底子,學起劍來是得心應手;暮是真正的天才,什麼東西到他手上,一學就會。我可就苦了,不僅要學劍,還要習慣右手握劍……」
怡君看著他,「你是故意逼自己右手握劍的,對嗎?你希望下次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你的右手可以幫你救下,對你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是不是?」
抱著她,他知道她就是那個「對他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這樣。後來我們長大,劍術也越來越精湛。師父說,這麼好的劍術不能浪費了,要把它用在適當的地方。」
南浦彷佛又回到了那個充滿熱情與正義的「飛龍在天」,整個人顯得意氣勃發。
「大概是五年前,當時翰負責調查一宗案子,牽涉到一個富家子弟。暮收集了足夠的證據,我也認為法律一定會判他死刑。沒想到,那個富家子弟先是找人做偽證,在被我們揭穿後,又想找人頂罪;後來實在是沒辦法月兌身,干脆派人殺了證人,又用錢賄賂法官,最後只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他只坐了半年牢,就申請『保外就醫』出來了。出獄後的第二天,他就開始部署人馬,向當時的訴訟人、檢察官、警察等人報復。我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以『三劍客』的身分出馬,讓他癱瘓在床上……」
怡君咯咯地笑了出聲,「這才是真正的『保外就醫』嘛!」
「丫頭,妳不害怕嗎?」他凝望著她的眼楮,想要一探究竟。
她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皺著眉問道︰「害怕?怕什麼?」
「我不是一個普通的律師,我跟黑道有染。」
「那又是怎麼樣?你做的是好事啊!」
她的女俠精神又開始燃燒起來,「這世界上有些事是法律沒法處理的,而有些黑暗勢力是需要正義之師去懲治的,再說,你們也沒有隨便殺人。
我听千暮說,你們從來都只是傷人,卻不會殺人,即使他們綁架了草草,你們也只是砍傷了他們的腿,刺傷草草那個人慘了點,但也是癱瘓腿了,算是便宜他了,要是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