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 第12頁

了解生命與軍火親密關系的另一人點點頭,然後輕佻地吹響口哨。

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吧,只要軍火肯幫忙,她相信要阻止此次的軍火交易並不是不可能的。有點卑鄙呢,利用軍火對自己的感情……但她也只能想出這個辦法,她不想看到項尚礞與狄亞威任何一人死在風都。

兩人在樹下的影重疊于帶些藍紫的夕陽中,沒有人打擾的靜譴與溫馨悄悄滲透彼此心靈。他的下巴輕擱在她的頭頂,聞著她淡淡的發香,視線一同望向看不到盡頭的遠方。

除了那一棵樹之外就沒有任何能人眼的景物,可是兩人就能眯起眼看得出神,迎著越來越深的天之色彩,坦然地等待夜晚的降臨。

「不進去嗎?」她輕聲地問。

「不要,我想多摟著你一會兒。里面人太多,而且他們的嘴巴都好毒,一定會笑我們的。」

遺忘輕笑出聲,溢滿胸口的是無法表述的酸澀。她真的不懂他們何以會成為如今這樣的親密關系,隨之,下午爭吵的不愉快也逐漸淡去。她要的就是同伴們與軍火的信任,因為好害怕自己一個人獨自在惶恐的黑暗中死去,真的不想再經歷那樣的事情了,永遠也不想!

——*-※-*——

三樓客房的窗玻璃有兩個重疊的影,狄亞威不停地咋舌,項尚礞則自始至終保持著一張撲克臉。

「嘖,她真的是蒲筠嗎?下午那種身手不知比我們厲害幾倍,而且我從來也沒想到過她會主動吻一個比自己小的男子。」狄亞威凝望窗外樹下那兩個貼在一起的影,非常想不通地搖首。

「她已經不是蒲筠了,她是風都的遺忘,也許從現在起我們就應該認清這點。」項尚礞收回目光,轉身走進屋內。

照不到日光的桌上,艷紫的野花浮在昏黃中。盯著破酒瓶中的花朵,他從來也沒有覺得一朵花會激起自己心中似不真實的無限感傷。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我們已經無法在風都自由行動,要不是蒲筠,我們大概早已死了。真的是很可怕的地方,我不以為憑我們的身手自保是沒問題的……」

「看來這幾天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只有等了,寸步難行就是指我們現在這種狀況。我們只有等錢富貴與‘生命’交易時進行阻撓,這是下下策,要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可能的。」

「沒想到會同你死在一起,生死之交。」狄亞威挖苦,靠在窗台的結實身軀擋住室外灰暗的光線。

屋內的每件物品都成為暗色的影,見不到彼此臉上的表情。與其說對完成任務缺乏信心,倒不如講是等死的絕望。

「會死在這里嗎?」

「也許會,不過總有人替我們收尸。」

「有道理,我們可以找蒲筠幫忙,不過我知道你和我都不會開口。資格,我想我們完全沒有資格還能成為她的朋友。」

好友微諷的口吻刺痛了項尚礞的心。是的,他們現在惟一的生機是蒲筠,可他們不能要求她幫忙,因為那個她口中的「資格」。

有人敲門,進來的是曲瀾,叫他們下樓吃晚飯。

「對不起,要不是我的魯莽就不會……」自我反省餅的曲瀾向兩名同伴道歉,臉上已不再有充滿自信的高傲。

「現在後悔已經沒有意義,以後幾天內希望你能听從命令。」項尚礞並不想過分苛責屬下的任意妄為。

「可是,全是因為我的緣故才使得整個行動變得更困難。」

「還是這麼自以為是,放心吧,任務的成功和失敗若都由著你,那麼我和項尚礞都不用再在軍界與警界混了。」一貫無情的說話方式,就連安慰人也是如此,狄亞威痞痞地笑。

于是,三人皆以各自慣有的神態下樓。

——*-※-*——

風都酒吧這四年來每夜第一個進門的客人總是一名長相極為秀氣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珠是淺淺的褐色,如玻璃般進出無機質的光芒。他是個完全不願說話的人,至今為止風都與他交談過的人不超過兩只手的數。

由于長期彈奏鋼琴的緣故,他在行走時背一直挺得筆直,他的手指修長且干淨,指甲很短,形狀也非常漂亮。對于他的指甲,大肥婆一直出于瘋狂的嫉妒中,只要一看到他進酒吧就會說︰「一個男人的手有必要這麼漂亮嗎?竟然比我的還漂亮,太過分了。」

而更過分的是,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如其手指下的音符般呈現出令人陶醉的優雅,他的談吐舉止與琴藝都與充滿著血腥腐爛氣息的風都格格不入,可是他卻在風都平安無事地生存了四年之久。許多人都很尊敬他,因為他會彈鋼琴,每夜他都在酒吧為客人彈琴,他是風都最美的音樂。大部分人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仍裝作不知情地喚他為「鋼琴師」。

「鋼琴師」走過吧台,沒有同酒吧間里任何一人說話打招呼,在視若無睹的靜默中他來到每晚必坐的角落——一架斷了一條腿,用凳子支撐的鋼琴。

他從隨身帶的小包內取出音槌,正式彈奏前他總會先調試琴弦。琴鍵發出單調的單音節,奇怪的是,不成調的琴音听在遺忘耳中別有一種韻味。

「是他嗎?媒體的確曾報道過他到風都的傳言,但警局仍以失蹤人員做了處理。真難以想象,四國諸多偉大鋼琴家之一的人會甘心在風都埋沒一生。」狄亞威吃驚不小地凝視角落中專心致志忙碌的身影。

「那是大叔你的思想太死板,對于‘鋼琴師’來講,只要有鋼琴,在哪兒都一樣。」軍火粘在遺忘身旁,邊為戀人倒酒邊與狄亞威舌戰。

「喂,你真的喜歡他嗎?這樣的小表有什麼好?」想起下午看到的,狄亞威附在遺忘耳邊小聲問。

被問的人笑笑,不著言語地晃著手里透明的酒杯,間隔十多秒才道︰「什麼都不好,又什麼都好,你不是我,所以沒必要理解。」

得到答案的人發出不以為然的嗤笑聲,軍火則不滿地怒視他。像是為了要安撫軍火的不甘,遺忘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隨後叉開話題︰「‘生命’明天一早會到這里,軍火做中間人,你們直接同‘生命’談會比魯莽行動更有效。」

「想幫我們?為什麼?你已經不是蒲筠了。」

「不識好歹,她只是不想看你們死在風都,再怎麼說她對你們都是有感情的。為了你們,她差點同風都決裂……」

「你說得太多了。」遺忘平靜地打斷軍火的話語,但是說出來的話已被有心人听見,項尚礞與狄亞威互看一眼,內心有所震動。

「我想和你單獨談談。」隔著好友,項尚礞神情嚴肅地看向遺忘。

看看極力表現出不在意的軍火,她站起身的同時,放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我很快就會回來。」

「嗦。」軍火不情願地回一句,目送兩人走出酒吧。

「鋼琴師」已坐在琴弦上,清脆的琴音連成曲,是藍調的憂郁與從容。三三兩兩的客人進來,到吧台取了酒後散落地坐于大廳各處。還不到高峰時間,二十來人的場面呈現出安靜的氣氛。

「什麼事?」在透出大廳強光的窗下,遺忘問背靠牆挺直而立的項尚礞。

他的臉在燈光照射下異常蒼白,一種少見的緊張使其看來比平日更嚴肅。

「是真的嗎?軍火說你為幫我們救曲瀾而差點同風都的人翻臉。」

「沒有那麼嚴重,大肥婆他們只是擔心我會離開風都。他們真生氣起來的話,你們在晚飯前就被殺了。放心吧,已經妥協了,我們會幫助你們完成此次的任務。」她拍拍他緊繃的肩,要他放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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