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 第13頁

「不,你的笛聲縴柔纏綿,清麗月兌俗無人能及,而皇弟的笛聲卻藏著萬丈雄心,氣勢如大海澎湃、萬馬奔騰,一發不可擋。不知什麼時候能得聞你倆的合奏。」他實話實說。「是嗎?你對他還真了解。」她望著眼前這位亦是知己亦是君王的風雅男子,想知道他內心對親弟弟真正的感想。而他只是深沉地笑笑,不置可否。然後不著痕跡地扯開話題。

「今夜的月亮是新月

風煙抬首望夜空。是的,蒼穹中掛著好明亮的一輪新月,忍不住,她又被這天地間妙物感動,淺聲低吟︰「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唉……」又是一聲深切的嘆息,好一句「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真正打動他的心。

深秋,屬于天階夜色涼如水的季節。風煙打個寒顫,涼得夠味,但單薄的衣衫裹著嬌軀使削瘦的身影顯得無比楚楚可憐。

「會著涼的,進屋吧。」司徒朝自然地牽起那只冰冷的玉手,卻皺起濃眉,然後將另一只手也裹入自己修長厚實的大掌中。

「真暖和。」她溫柔地微笑回對對方的體貼。他們兄弟倆相像的也許只有一雙溫暖的手掌。

「剛才你還說不冷。」他輕斥,全出于關心。

「是不冷,只不過冰而已。」她調皮道,換來他寵溺的眼神。

兩人正欲起步回屋,一抬頭卻遇到一個不該此刻出現的人。

「原來皇兄的病體能在臣弟的府上片刻痊愈,這是不是臣弟的榮幸呢?」司徒暮半是嘲諷半是憤怒。他嫉妒,嫉妒風煙與司徒朝的親近,他不是傻瓜,一年的時間足夠讓他看出風煙更願意同司徒朝在一起。

她抽出自己有些暖意的手,司徒朝則不介意地笑笑,類似如此「捉奸成雙」情形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夜深了,暮弟還是早些休息,朕明日再派人接風煙進宮敘舊。」

「臣弟恭送陛下。」六個字完全是從牙縫里硬擠出來的。

剩下的兩人顯出一種冷淡的尷尬,他們之間還能說什麼呢?南轅北轍的思想,造就成彼此無法跨越的情感鴻溝。

「你回來早了。」她隨口找了句話。

「是回來早了。」他咬牙切齒,一張臉黑得與夜融與一體,一伸手,一收腕就將單薄的軀體攬于自己壯實的懷中。

「我們並沒有做什麼。」她冷靜地解釋。

「可是你對他笑了。」他難以忍受一向面無表情的她卻對他人展露笑容。

「你不是要娶芙蓉公主了?」她不帶感情地反駁。這個消息是前天進宮時,她听宮女們說的。

「你怎麼知道的?」他一直竭力隱瞞著。

「有必要瞞我嗎?你娶誰,是天仙也好,是丑女也好,我都不會在乎的。」

他因她輕描淡寫的實話而憤怒,她就是這樣願做身份曖昧的風小姐,也不要一個正式的名分為她不想屬于他。

「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

她感到全身的骨架快要散了,在司徒暮兩條鐵臂的絞緊下,她連呼吸都十分困難。「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放了我?」她不畏懼地挑戰另一人的怒氣。

「你竟然還想離開我!」他一只手捏住風煙瘦削的下巴,「你要離開我,行,除非你躺在棺材里!」

惡狠狠的語氣,燃著強烈佔有欲及怒火的雙眸使得被鉗制的人刷白了臉。無意中,她絕望、悲哀、無奈的神情透過深邃的眼表露出來。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司徒暮一把將懷中人推開大吼。他最怕的不是風煙的無情與冰冷,而是她無心進出的脆弱。一年前的那場血腥是她這輩子最不願憶起的,也是從那次後,她對他愈發冷漠,若即若離,如深秋的風。

風煙踉蹌後退幾步,不言語。她還能說什麼?對司徒暮說什麼都沒用,無論怎麼說皆打動不了他的石頭心。也許要解月兌,惟有他所說的一條路——死。夜風來襲,風煙克制不住打了個噴嚏。「見鬼。」憤怒的咒罵聲,「我不是警告過紅兒,不讓你晚上站在花園里的嗎?」他將其攔腰抱起,快速進屋。風煙的體質在一年里逐漸衰弱,一旦著涼感冒,往往就發燒,有時連續數日體溫高得令人咋舌。她沒有拒絕粗暴的體貼,拒絕是多余的。窩在寬實的懷抱中,她汲取所有的暖意,閉上眼——她有些累了。進了屋,司徒暮才發覺懷中的人已沉沉睡去,後花園離他的臥房有一段距離。「王爺……」坐著打瞌睡的紅兒驚慌極了。

「你下去吧。」他低聲喝退侍女,將風煙小心翼翼地放上床,並替她輕輕月兌去外套與鞋子,最後蓋上被子。

「你也只有在睡著時才會安分地待在我身旁。」坐在床沿上的人一邊輕撫另一人無血色的臉頰,一邊自言自語,深情的視線並未注意到她濃密的眼睫毛不安地顫動一下,「我該拿你怎麼辦?為什麼你就不肯安份地留在我身邊?為什麼我們非要互相折磨……」

「王爺,特使大人到。」門外傳來王府老管家沙啞蒼老的聲音,司徒暮甩甩頭,甩掉一時的兒女情長情戴上威嚴的面具走出臥房,腳步聲越行越遠,直至消失。

風煙睜開眼,她習慣閉目養神以躲避司徒暮層層密不透風的關愛。這一年來,她沒有一晚睡得香露《只有幸福的人才能一夜好夢,她不幸福。

當然,每次如方才的真心訴語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听多了,麻木了,卻往往為此傷神。她要怎樣掙月兌他自私纏住彼此的情網,擁有一直最渴望的自由呢?

她不稀罕他對她好,他對她越,她就越害怕。

逃已不能逃,她還有別的辦法離開他嗎?

落英繽紛的季節,皇宮內依舊一派爭奇斗艷的景象,深秋于此只不過是徒添的哀愁而已。

"逸園」中,宮女侍衛站立如林,原因只有一個,皇帝陛下在此賞落花。陪同他的不是什麼愛妃寵臣,而是暮王府的一名小妾。眾人皆想不通,為什麼這個姑娘算不上絕世美女的清秀人兒竟能令司徙兩兄弟另眼相待,寵愛有加.印象中,司徒朝雖待人和藹,但親近的除了離宮出走的曲貴妃外,只有眼前園中的無來歷女子。

"昨晚他沒對你怎麼樣吧?」司徒朝關心地問,一邊將親手剝去皮的貢桔遞給風煙。"他能對我怎麼樣?除了囚禁我,別無它法。」她望著樹上片片緊接凋零的黃葉如旋舞般墜落,仿佛見到了自己的生命一點點被抹去。"他是動了真情了,難道他為你所做的—切都不能感動你嗎?」對于自己的兄弟,他還是關心的。

"感動?」風煙側頭,然後苦笑,「惟一能感動我的是放我自由,而這一點他卻從來沒有做到。我想他這輩子都感動不了我。」

這麼絕情?司徒朝為兄弟的情路坎坷皺眉︰「你對他沒有感覺嗎?"

「怎麼會沒有?」她反問,站起身,「只是我自已也分不清是什麼感覺。」

「恨他?」

"恨?多奢侈的字眼。我對他連恨都恨不起來。若一定要找個詞形容,那只能是悲哀。」"這一年來每次看到你郁郁寡歡的樣子,我就覺得內疚。若不是當初朕多事,你現在必定不會這樣。"

"天意吧,也許老天爺注定讓我毀在司徒暮手里."她悲哀地嘆道。

「要不要朕幫你逃月兌?」他眼中閃現精光,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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