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正深,海正藍 第13頁

「我從公司直接來的,沒叫她一起。」

徐晞把畫舉在旁邊和自己作對比,「怎麼樣,很像吧?」

鐘煦端詳了很久,說︰「畫得十分逼真。是誰畫的?」

「一個朋友,顧臣磊,你應該見到過的。」

鐘煦搖搖頭,「沒印象。」他看見了畫中徐晞臉上的一片擦傷,然後注意到她臉上的確有不小的一片。他放下畫,輕觸她的傷痕,「痛嗎?」

徐晞直往後縮,一顆心怦怦直跳,暗中咒罵這家伙要死了,怎麼能這樣踫她,「不踫的話不會痛的。」

他看見床頭櫃上有藥膏,便拿起來坐在床邊椅子上,然後揭開蓋子擠出一團在指尖,接著就伸到她臉前。她心慌意亂地揮開他的手,「剛擦過的。」

拜托,沒事別突然這麼溫柔好不好,她心髒負荷不起。

「那再擦一遍。」他不由分說用另一只手定住她的下巴,將藥在傷口一圈一圈地揉開,像給戲院里小丑化妝涂顏料一樣,給她涂出了一個白臉蛋。

沒想到這家伙的手那麼大,但是動作卻非常輕柔。藥物清涼效果擴散開,徐晞不敢看他,望向窗外。

不一會兒她臉上變得斑斑點點如金錢豹,鐘煦看著看著竟然笑出了聲。徐晞好奇地調轉視線望向他看他笑什麼,正好對上他已停止笑而變得深沉的眸子。

還來不及臉紅,已發現他緩緩傾身向前,她不由自主地後退,直到抵住牆無處可逃,但他卻停住了,忽然坐直身子,看了她一眼,然後拉起她的手臂將每一處傷處的藥揉均勻,沉穩鎮定得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但是徐晞的腦筋還在跟著剛才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糾纏,他想干什麼?而她又是在害怕什麼而往後退?

「徐晞——」小環推門而人,見到屋里的情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向她猛眨眼楮。

隨後的臣磊同樣一愣,接著不自然地笑了笑。

徐晞說︰「真的每天接小環啊?呵呵。」

「不敢不接啊,不然妖女會把我變成青蛙呱呱亂叫。」

「你找死啊!」小環敲了他一下。

「對了,」徐晞對鐘煦說,「介紹一下,這兩位都是我朋友,這是舒小環,這是顧臣磊,那幅畫的作者就是他。」

鐘煦望向他,眉頭皺起;而臣磊也不似平時對任何人都微微一笑,反而不客氣地盯住他。

徐晞沒有發現這細微的變化,繼續介紹︰「這位鐘煦呢,是我的老總。」

「真的喔?」小環驚訝至極,「我以為是個糟老頭子,沒想到這麼年輕這麼帥!」

「英雄出少年。」臣磊忽然說,同時看了鐘煦一眼。

這時徐晞發現了他們之間的不友好,但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鐘煦接到一個電話,走到窗邊。

徐晞听見他說︰「文姐?」然後就是沉默無語,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一直听著。

他掛斷手機後對徐晞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喔。」她的心情立刻一落千丈。

鐘煦一走,小環立刻湊到徐晞面前,「呵呵,老實說,你跟他什麼關系?」

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徐晞沒好氣地說︰「他是我老總,你說能有什麼關系?」

「喔?我可沒听說老總在探病的時候還會親自幫下屬擦藥。」

徐晞剛要申辯,臣磊卻說︰「小環,你別那麼八卦了。」

「我好奇嘛,對好朋友感情的事關心一下也不行嗎?」她搖搖頭,「不說算了,我現在去WC。」

小環走了,病房里不知為什麼一下子陷入無語的境地。臣磊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望向她,而她凝視著手臂上那些用藥涂成的圓圈發呆。

「那個人……」他猶豫著說,「真的是你男朋友?」

「啊?」她回過神來,「什麼?」

「沒什麼。」他一笑。

屋里又恢復了寧靜。

徐晞忽然覺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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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晞的腿終于抽了夾板可以自由活動一些了。整天窩在床上,用她的話說,都可以孵出鴕鳥來了。好久沒去過戶外,現在可以稍微活動一下,甘琪推著輪椅把徐晞帶到醫院草地上。

海鳥飛到樹枝上跳來跳去,夏草長得綠綠的,露水珠已被太陽柔和的光吮吸干了,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點綴其中,蜜蜂蝴蝶在悠閑地采蜜。

笆琪脖子上的小飛鼠在反射著太陽光線。昨天徐晞就看見了,她知道,甘琪又回到範勁威身邊了,或者說是允許他又回到她身邊了。彷徨了那麼久的心,終于塵埃落定。

範勁威出現在草地的那一邊,手中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金盞菊,而是一大束火紅的玫瑰。

笆琪望向他,又望向徐晞,忽然說︰「謝謝你!」這時範勁威來到面前,甘琪牽過他的手站在徐晞面前,一邊說︰「謝謝你。」一邊笑著,卻哭了。徐晞不知怎麼回答也只好笑。

遠處海濤正在澎湃,訴說著這分海一樣深的愛情終于有了完美的結局。一滴眼淚滑落在她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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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濱潮落後露出一片赭色的沙灘,齊平妥帖如菌褥,而且比菌褥還更柔和。踏履之處,皆起微凹,分分明明印出腳掌或腳跟的痕跡。但現在沙灘上只印下鐘煦一個人的腳印,邊上是兩道輪印。

鐘煦把輪椅放穩後,就在沙灘上坐下來。徐晞越看軟軟的沙灘越覺得輪椅硬邦邦的,實在討厭。

「放我下來好不好?讓我也到沙灘上坐坐。」

「你腿才剛剛好……」

「不用怕。幫幫忙啦,感激不盡!」她耍賴地說道。

鐘煦露出拿你沒辦法的表情,一手環起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膝彎把她橫抱起來,「你瘦了。」

「你怎麼知道?我又沒告訴你我以前有多重。」他的意思是他也曾留意過自己嗎?一剎那間徐晞幾乎想問出聲來。

「我就是知道。」他近乎任性地回答。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來,然後他隨意地坐在她身邊。

天陰沉下來,海是一片深藍的色調;海面上不時卷起雪白的浪花,向岸邊撲來;海浪拍擊著岩石,涌起又落下,翻卷起白色的浪濤與泡沫;茫茫雲天,和無垠的大海相合,天水一色;海風呼嘯著,海鳥一只又一只無憂無慮地拍打著翅膀,仿佛輕歌曼舞的少女,穿著一身白色羽裳輕盈地從海面掠過。

周遭空氣在漸漸起著變化,吸飽了水氣十分濕潤,天空也飄來團團烏雲,大雨將至。

望著變得墨藍的海,徐晞沒來由地想起了希臘神話中林達與希綠的故事,一個悲哀的故事。

在希綠的生命里,永遠是盼望與期待。每個黃昏,希綠穿上最美麗的長裙子,斜倚在被夕陽涂成紅色的欄桿旁,向海上望著,期待林達遠渡重洋來相會,接著是狂歡的夜。到第二天黎明,林達又會回到海的那一邊去。日子就這樣循環往復著過去。可是有一天,海上起了大風暴,苦等了一夜的希綠在第二天發現了林達的尸體,然後當即跳人海,抱住林達一起沉入海底。

那美麗的長裙依舊飄飛,永恆的愛情不會跟著殉情的古代美人永沉海底,依然流傳于人世間。深情似海,不僅僅只是一個美好的故事那麼簡單。

一排悶雷滾過,徐晞望向烏雲密布的天空,「快下雨了。」

鐘煦從一開始就凝望著她,什麼也沒說。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情愫在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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