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名豪知道今天若是不能讓她明白,日後她也永遠會像現在這樣認定他只是在戲耍她,而不會把他的真心誠意當一回事。
「我是認真的。」他抓著她的手不肯放。
「喂,這個玩笑並不好笑。」季襄雪攢眉蹙額,表情已經開始不悅,而怦怦亂跳的心,宛如有支鑼鼓樂隊在里頭作怪,且似乎隨時都會蹦到外面來。
「為什麼說這是玩笑?為什麼不相信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在愛你?我平常在你面前做人真的那麼失敗嗎?」別的女人可是巴不得听到他說這番話耶,但是她的反應卻只會增加他的挫折感呢?
「我……」從前那個伶牙利齒的俏佳人不曉得一下子跑到哪里去了。
「如果你答應,我願意與你白頭偕老……」刁名豪旋即又搖首改口說︰「不,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會想盡辦法克服一切,然後與你白頭偕老。」
「你……」他在向她……求婚嗎?
「是的,我在向你求婚。」刁名豪用一本正經回答她眼中的疑問。「或許這對你來說有點唐突,但對我而言卻是期待已久;所以拜托你,不要立刻拒絕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考慮,多久我都願意等。」
照說光是曾經向季襄雪求過婚的男人便足以從宜蘭排到台中,所以類似這樣的場面和台詞她不知已面對過了幾萬遍,然她此時所受的震撼,卻遠比猝失父母之時還要劇烈。
「這……」她目瞪口呆了半晌,方寸大亂又茫然失措之余,她最後選擇落荒而逃。
「喔,不會吧!」刁名豪翻翻白眼,只好拿起拐杖追出去。
「我的媽呀,我快不行了。」大冬天的,刁名豪卻頂了滿頭大汗。
「別理我。」季襄雪站在山坡上,一見到他,又打算躲開。
刁名豪不禁垮了臉。
「求求你不要再跑啦,有話咱們可以慢慢談嘛。」她也不想想,他裹著這麼厚重的一塊石膏在腿上,行動會有多麼不方便。
「我倆之間沒啥好談的。」渾噩一片的心潮如今已漸漸理出了點頭緒,季襄雪也曉得逃避不是解決之道,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向來不受世事干擾的心境也有這般不平穩的一天。
「不!我倆之間要談的才多呢。」事情都已經發展到了這里,刁名豪怎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
「你……」望著那張認真的俊臉,她的思維驀然不受控制地快速流竄。
他和她在公園里的初識,她和他的怒目相向,他惱怒她的無情無義;或他妙語如珠地逗她發噱,偶爾低聲下氣的不甘神色;或她見他受傷之初的揪心,他跌下床時所惹來的驚慌……
兩人共處以來的點點滴滴,儼然一出倒轉的影片,一幕又一幕的在她腦海內重現;她此刻才頓悟,原來他的一言一行總是牽動她的一顰一笑,他帶給她的情緒起伏是其他人辦不到的。
這也難怪她剛剛的反應會那麼激動,其實她早忘了這種奇特的感受就叫做「驚喜」,事實上她對他的情愛,早在彼此的作息互動和每回的爭鋒相對中逐次積聚累增。只是她始終沒有發現,其實她一直在等著他開口。
然而在此同時,一種莫須有的恐懼卻又從另一方襲來,她總覺得……覺得他倆之間就是還少了個很重要的東西,至于那是什麼,她卻說不上來,所以她現在才會如此?無助。
「如果我長得很普通,或是很丑,你還會像現在這樣追著我嗎?」那樣的她,必定會過著完全不同的人生吧?
「我承認一開始的確是受到你的外貌吸引,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今天長得又矮又胖又丑陋,你對我的態度是不是也會和現在不一樣呢?」刁名豪以同樣的問題反詰。
「這……」季襄雪答不出來。
「我知道你對男人和愛情的看法,可是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並非所有的男人都如你想象的那般差勁,起碼我就不是。」刁名豪替她道出她心底的癥結。
「你明明深受我軒昂不凡的氣質和斯文俊偉的風采所吸引,而我待你也稱得上極度的包容,但是你對愛情的不信任,使你嚴重地缺乏安全感。」
他向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繼續說︰「你一直找不到一個很確切的事實,來認定我的求婚是基于對你的外表迷戀,還是發自我的真心,對不對?」「你……」季襄雪訝然睜大眼。
「你擔心我們所追逐的,會不會只是為了那一層浮華的皮相。你說我分析的對不對?」刁名豪緊緊地瞅著她,不讓她有退縮的機會。
「我……」季襄雪覺得她完全變成了透明人,要不就是他有特異功能,否則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絲,他卻能將它們赤果果地一一揭露。
「試著相信我。」刁名豪懇求。「讓我愛你,讓我寵你,讓我告訴你什麼是海誓山盟和天長地久。」
「你怎會曉得……」這其中的片段好耳熟呀,不就是她曾經和她姐討論過的問題嗎?
「你也不能因為你父母的死,就認為愛的付出沒有代價,而從此封閉自己的心,壓抑自己的感情,這麼做是不健康的。」想到她如此孤寂地過了那麼多年,刁名豪便是好一陣心疼。「愛的真意應該是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你懂嗎?」
「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莫非你……調查我?!」季襄雪的眼珠子已經快瞪出來了。
「我只是想更了解我自己心愛的女人。」刁名豪聳聳肩,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而且你大姐也很擔心你,她很希望你能有個‘像我這麼好’的歸宿。」
季襄雪沒心情去留意他特別強調的那幾個字。
「我大姐?」她一把揪住他追問。
「是呀,你大姐人還真是不錯耶。」刁名豪尚未嗅到四周彌漫的火藥味,兀自笑呵呵地道。「不過你另外那個姐姐人也很可愛,我剛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是你妹妹呢。」
不用猜,也知道他說的是季惜楓。
「什麼?!」季襄雪大叫。「難不成你還去騷擾我的家人?」
「人家我們相談甚歡咧,你兩個姐姐還說歡迎我隨時去你們家玩說,所以這哪算是騷擾?」刁名豪聲聲抗議。
「原來你那天抱病‘不假外出’,便是刻意上北部去拜訪我的家人?!」季襄雪現在終于曉得啦。
「呃,我……」刁名豪這才發覺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馬腳,眼看就要深入她的心,這會兒又前功盡棄,得重新來過。
「不要踫我。」季襄雪拍掉他伸來示好的手。
「你冷靜點,襄雪……」都是他的愚蠢壞了大事。
「冷靜?你瞞著我打探我的隱私,你竟然還有臉要我冷靜?」季襄雪冷冷地與他劃清界線。
「有話我們回屋里說好不好?」這座後山的山勢險峻,旁邊又是斷崖絕壁,所以平時是嚴禁外人進入的。而她此時哪兒不好站,偏要選在這山頭附近吹冷風,刁名豪可不希望有啥意外發生。
「不必,我倆已經沒話好說了。」季襄雪拒絕。
「好嘛,就算我這麼做有失風度,但那也是因為我太想接近你了呀。」刁名豪也急了。「為了愛你,我心甘情願在你面前扮演一個小男人的角色,難道這還不夠讓你看出我的用心嗎?」
「你不要找借口……」季襄雪再度拍開他的親近。「放開,不要踫我……可惡,我叫你放開!」
「除非你跟我回去。」刁名豪見她越來越靠近崖邊,手因此抓得更緊。
未料這麼一拉一扯,季襄雪反而失去了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