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刁狹侶 第16頁

「啥?」下巴差點撞到地,賀洛芯眨眨眼,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听錯。

「我吃素。」水昊定定地注視她,不介意再重復一遍。

她擁有西方人的立體五官和熱情,卻融合著東方人的細致和含蓄,撇開她的驕縱不談,她其實是位相當具有獨特韻致的迷人女性。

「可……可是我記得第一次的烤魚,你……也有吃啊。」那是她親眼目睹,騙不得人的。

「如果不這樣,你那時怎肯進食?」水昊說得非常輕描淡寫,既無賣弄,也無邀功。「我茹素已經七、八年了。」

「七、八年……」賀洛芯依舊半信半疑。「一點葷都不吃?」

雖然她周遭亦有吃素的朋友,但要她把他這麼粗枝大葉,又大而化之的魁梧猿類,和那些人聯想在一塊,真的很難。

「對,一點葷都不吃。」水昊和顏悅色、一上一下地捏住她的雙唇,使它們闔緊,免得蒼蠅跑進去。「你嘴張大地足以塞入兩顆鹵蛋啦。」

「先不管鹵蛋啦,你是……」他會是為了她才破戒?怎、怎麼可能?「因為信教?」

「我只信‘睡’教。」水昊不減促狹本性,他跟著表明原因,反正她接下來必定會問。「我曾在山中遇難,後來也沒刻意,便漸漸不再吃肉,大概是我在自然界中與生物相處久了,已把它們視為家人的緣故。」

他正色盯著她問︰「你會吃你的家人嗎?」

「當然不會。」賀洛芯不用想就搖頭。「有幾次我看你在禱告……」

本來于無意間窺到他在殺生前,甚或砍樹前都會有的默思儀式,她還猜他是虔誠的信徒,或是習慣活動前得先運運氣呢。

看情形,她錯得離譜。

「我在感謝它們,感謝它們幫助我們得以延續生命。」即使是無生物或喝口水,水昊亦會心存感激。

「天啊,怎會有你這種人?」賀洛芯一時驚為「天」「人」,對他不同凡夫俗子的見地,不禁興起萬分敬意,而對他這個人,更有了偌大的改觀。「你該不是環保尖兵吧?」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不覺得,正因我的處世態度是如此,我才能有今日這般樂天知命,視富貴如浮雲,生活無憂無慮,無拘無束?」水昊粲然一笑,不以為忤,畢竟人各有志,強求不得。

「……嗯。」賀洛芯登時被他的豪氣撼住,久久才能應聲。

她真的被他弄糊涂了。

不光是他講的那番話,像那晚出軌的「意外」,她還以為他會逮著此事好好饃她一饃,難得他只字未提,除了擦藥時的必須接觸,他不曾再越雷池一步。

他究竟是表里如一的耿介之士,還是目前這功利社會中,那些表面打著好看旗幟、暗地卻干著另一碼勾當的偽君子?

「你小腦袋瓜兒別想太多,以後記得要珍惜盤飧里的每一份食物。」水昊倚老賣老,以屈著的食指關節,輕輕地敲了她額頭一記。

「曉得啦。」她初次沒有反抗,僅捂著被襲處,抿出下唇咕噥。

此刻此際,他望上去是多麼地威風凜凜,氣象恢弘,那蓄勢待發的卓爾魄力,令人心悅誠服,刮目相看。

只是讓他那近似情人之間的暖昧小動作一攪,妍麗姣美的冠玉面龐,透著嬌羞嫵媚的霞彩,待嫁的女兒心隨之蕩漾而起了浮動。

或許,這是個適合談戀愛的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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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夕陽西下之後,是水昊最快活的就寢時間,也是賀洛芯夢魘的開始。

她一方面得忍受趴在又硬、又不知白天有什麼動物曾從上面爬過的草坪,一方面尚須擔心受怕睡到一半,會不會出現什麼不該出現的不速客,把她生吞活食當消夜。

他說她會越來越愛上野地生活,她卻越來越恐慌。

還有這群討人厭的蚊蟲……啪--沒打到。

「可惡!」賀洛芯不禁滿肚子的詛咒。

「來吧,點上這個就會好很多。」水昊端來他用黏土控塑而成的器皿,里面燻燒著某種植物。

「這是什麼?」賀洛芯問。

「除蟲菊干燥的睫葉,蚊香即是以此為原料。」水昊本想幫她抹去肩頭沾著的泥沙,但手剛抬起便又作罷,只丟了一句晚安就扭身臥到另一端去。

沒幾會兒的工夫,他便呼呼大睡。

「豬!」賀洛芯努嘴低斥。

她始終沒法子像他那樣隨遇而安,躺到哪兒就睡到哪兒,所以每晚她都必須輾轉很久,直到神經繃累了,倦了,才會慢慢入眠。

今天也不例外,她數著他的鼾聲當做是在數羊。

好不容易數到九千九百八十六時,困意驀然被什麼東西給驚擾。

嗯?癢癢的……在她小腿月復……「不會是水昊那只大,因為月圓導致獸性大發吧?」她眯著眼想。

好哇,她之前尚在介懷他最近的刻意避免模到她,是因為她令人嫌惡呢,害她惆悵了好一陣,豈料竟是他欲擒故縱施的小把戲。

差點上他的當,哼!

「我該反身給他一巴掌,還是先靜觀其變?」賀洛芯左思右忖。

若是靜觀其變,他八成會道她是好欺侮。

狠狠賞他一巴掌咧,似乎又有點可惜……奇咧,他貼在她胳膊上的皮膚怎會那麼冰?這嘶嘶叫的詭音又是什麼?而這個怪味……根本不是他的體味嘛。

「咦?」賀洛芯納悶地緩緩轉頭,恰巧瞥到一張吐著紅信的大嘴朝她咬來,那上下對稱的四顆巨牙又尖又利。

說時遲,那時快,她還來不及害怕呼喊,水昊碩壯的身影已掣電冒出,他並未廢話虛晃,劈手便是奮勇一刀,稠熱泛腥的汁液碎地由那大嘴頂處外噴,還濺了她一臉。

水昊旋即用力一扯,大嘴便朝地上重重一摔,賀洛芯乘勢後退,這才望清楚剛剛「非禮」她的竟是一條身子比她還粗的大蟒蛇,而他隨身攜帶的自制石刀,正沉穩地插在它的頭部,直直貫穿它的下顎。

「嘎!」賀洛芯震懾地又倒跳一尺,那麼剛剛灑過來的不就是……她蜘躓猶豫地用玉尖沾了沾,然後戰戰兢兢地就著月光瞄,那觸目的鮮紅令她當場作嘔。

「血?!啊--啊--」她失聲尖叫,原地亂竄,仿彿遭人潑硫酸似地兩手抖在桃腮兩側,卻怎麼也不敢動手去擦拭。

「沒事了,沒事了。」水昊試著拉住她。

他從沒料到在乍見巨蟒準備攻擊她時,他會那麼緊張,身經百戰的他,現在思及那個生死攸關的畫面,居然還會打哆嗦。

好在他久居大自然,已培養出過人的靈敏度,所以能在聆到雜聲而察覺不對之初,搶先一步救助,否則他再也沒機會和她吵架了。

「啊我的臉……血……啊--啊--」賀洛芯驚嚇過度,邊嚷邊掙扎。

「沒事了,蛇已經死了,真的沒事了……」水昊必須從後面緊緊地圈住她,才能阻止她胡沖亂撞。

「臉……血……蛇……手……」賀洛芯語無倫次,驚魂未定。

「別怕,有我在,別怕。」水昊將臉抵進她的頸窩,在她耳綠低喃,使柔的不能再柔的嗓音能傳至她的腦內。

「蛇……蛇……呀……」賀洛芯噤若寒蟬,下意識地蜷向他,戰栗的手指宛如秋風中的落葉。

「對,它已經死了,沒辦法再傷害你的。」水昊一把撈起她的楊柳腰,直接抱她到河畔,再讓她坐在他臂彎里的避風港,溫婉仔細地幫她洗去手上、臉上和發上的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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