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先生,請幫我追那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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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做,不太好吧?
一路上,柯采庭心神不寧,一方面覺得自己不該跟蹤丈夫,探查他的個人隱私,另一方面又壓抑不住好奇,想知道他究竟是跟誰見面。
他說是朋友,是什麼樣的朋友?為何她從來沒听他提起跟哪個朋友比較親近?
出租車在一間五星級飯店前停下,她顰眉,看著丈夫將車鑰匙隨手交給泊車小弟,徑自走進飯店大廳。
她立即付錢下車,悄悄跟上,隱身在一盆枝葉茂盛的觀葉植物後。
她看見一個女人,一個美麗的女人,裙擺飄逸,縴細的腳踝若隱若現,勾惹數道愛慕的視線。
柯采庭屏住呼吸,心跳仿佛也在這瞬間停止。
好美的女人。
她發色烏黑,膚色雪白,五官猶如塘瓷女圭女圭般精雕細琢,但最美的不在她的五官,而是她綻在唇畔那朵笑花,瑩然清燦,是她獨樹一格的氣韻,嫵媚中不失颯爽英氣。
柯采庭看見丈夫回她笑,與她親匿地交談幾句,接著相偕走進電梯。
電梯門關上,柯采庭怔忡仰望閃亮的燈號,只覺得那燈號每跳一格,她的心便揪緊一分。
好痛!
她凝立在電梯前,如一座石化的雕像。若是她有足夠的勇氣,她會繼續尾隨丈夫,親眼確認他是否跟別的女人偷情。
可惜她沒有。
寧願自己不曾因為好奇而跟蹤,寧願時間倒轉,回到她采取錯誤行動的那一刻。
她真的是膽小表,她現在可以確定了。
明眸隱微地灼痛,她倏忽笑了,笑意蒼黯淡薄,如海上泡沫,轉瞬幻滅。
她漫然旋身,走進重重迷霧里。
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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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柯采庭還可以假裝若無其事的,如果去醫院復診的那天,她沒听見那段閑話——
那天,李默凡陪她回醫院定期復診,主治醫生檢查過她的腦部,結論跟以前一樣,毫無異狀。
「我想李夫人還是屬于心因性失憶。」
所謂「心因性失憶」,是指她的腦部並未有任何部位產生損傷,只是因為遭遇重大打擊或創傷,才選擇暫時忘記。
「那到底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呢?」李默凡問。
「這個很難說。」主治醫生語帶保留。「人的腦部構造很復雜,有很多領域仍然是現代科學難以解釋的。」
那就是說,她很可能明天就恢復記憶,也很可能永遠想不起來。
無所謂的,想起來也未必是好事。
柯采庭漠不在乎地微笑,李默凡旁觀她的表情,眉峰聚攏。
「我會開些藥,如果夫人忽然頭痛的話,可以服用。」主治醫生建議。
「可我的頭一點都不痛啊。」
「如果有恢復記憶的跡象,通常會發生劇烈頭痛。」主治醫生語重心長地解釋。「總之我先開藥,到時如果有發生這樣的情況,請你一定要回來復診。」
「我知道了。」她隨口漫應,翩然起身,回眸望向丈夫。「我們走吧。」
離開診療室,李默凡去拿藥,她來到女化妝室。
兩個剛交班的護士隨後進來,沒發現里頭還有別人,嘰嘰喳喳地聊八卦。
「你知道那個社交名嬡柯采庭嗎?」
「知道啊。怎樣?」
「她剛剛又來醫院復診了。」
「她不是發生車禍失憶嗎?現在怎樣了?好了沒?」
「還沒呢。」
「還是想不起來?真可憐。」
「對啊!」
「我上次看周刊報導,說她那場車禍很離奇,听說她老公跟她都在車上,可是她受重傷,差點連命都沒了,她老公卻只有輕微的擦傷。」
「其實我早就覺得奇怪了,哪有這麼玄的事?我在想啊……」神秘兮兮地壓低聲調。「會不會這場車禍是一個陰謀?她老公當時根本不在車上,是事後才跟警方這麼說的。」
「你是說……」
「柯采庭很有錢呢!可是听說她老公,只是個一文不名的小咖。」
「就是說他想謀奪老婆的財產?」
「我看有可能。」
「哎喲,想起來就毛骨悚然。」
「是啊!」
「既然這樣,她怎麼可能還跟她老公在一起?」
「因為她失去記憶了嘛。她哪里曉得以前他們夫妻感情怎樣?說不定她老公編了個很甜蜜的戀愛故事給她听呢!你想想看,一個失憶的人要怎麼判斷身邊的人說的是不是真話?」
「也對喔……」
兩個護士你一言、我一語,夸大渲染,仿佛親眼所見似的,將整起事件栩栩如生地描繪成一樁精心謀劃的殺妻案。
柯采庭倚著門板,靜靜聆听,感覺關在心牢里的野獸正張牙舞爪,蠢蠢欲動,她深吸口氣,倏地拉開門扉。
兩個傳遞流言的護士乍見到她,都是愀然變色,交換驚疑不定的一瞥。
「兩位剛剛的推論,我都听見了。」她盈盈淺笑,嬌容絲毫不顯怒意,反更令人惶惑不安。
「呃,柯小姐,你別誤會……」
「我看誤會的是你們。」她靜定地揚嗓。「我的丈夫很疼愛我,他不可能覬覦我的財產,而且他也不是個小咖,他是個很有才華的畫家。」
「是、是這樣啊。」兩個護士听她極力為老公辯護,超尷尬。「對不起,是我們誤會了,不好意思喔。」
「希望以後我不會再听見這種不實傳言,這會讓我們夫婦很困擾,你們懂嗎?」她輕聲細語,依然微笑著,眼神卻冷冽如冰。
兩個護士不傻,當然听得懂這意在言外的警告,若是流言在醫院內傳開,她勢必采取法律行動。
「是、是,我們知道了。」語落,兩人一溜煙地閃離現場,不敢多逗留一秒。
柯采庭凝定原地,一波波駭浪在她胸海里激蕩,她選擇忽視,盈盈旋身,明瞳落進一道昂藏挺拔的身影。
是她的丈夫,李默凡,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她心跳乍停。「你都听見了?」
他點頭,眼潭幽深,藏著她看不透的思緒。
一股濃濃倦意忽地攫住她。「我們回家吧。」
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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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田播下,便會迅速生根,就像她面前這盆晚香玉,緊緊抓著黑暗的土壤。
她坐在桌前,對著晚香玉,一朵一朵細數初萌的花苞。
第一,在她失憶前,他們夫妻顯然關系不好,或許正遭逢婚姻破碎的危機。
第二,他經常接到神秘電話,出門時從不交代去處。
第三,他跟一個美麗的女人上飯店開房間。
第四,同在一輛車上,發生車禍,她受重傷,他卻幾乎毫發無損。
第五……蔥指悵然凝在空中。
沒有第五了,只有四朵新生的花苞,沒有第五朵。
但也夠了,就這幾朵細細的花苞,已足夠證明這株植物正燦爛有力地活著,如同她心中對丈夫的猜疑。
一個失憶的人要如何判斷旁人告訴她的,哪些是真實,哪些是虛假?
他對她說的,都是實話嗎?
她能夠如此一廂情願地照單全收嗎?
他會不會其實並不樂于見她手術成功,他期盼她永遠昏迷不醒嗎?
「……你在想什麼?」深沉的嗓音,在她身後落下。
她一震,知道丈夫來了,想起身,他卻伸手壓住她,大手擱在她瑩潤的肩頭,有意無意地把玩她睡衣的細肩帶。
「今天從醫院回來後,你一直很沉默。」李默凡俯,曖昧地在她耳畔吹氣。「心情不好嗎?」
她感覺到他熾熱的呼息,全身緊繃,一動也不動。